肆·寻

三日后，午时。

近几日天气都异常古怪，或是阴晴不定，或是忽然漫天飞雪。段白月脚下细细踩着只积了大约一寸有余的雪，缓步朝着客栈的方向去了。到了近前抬眼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客栈不同于其他“朴素”的客栈，这客栈是家独门独栋的小院子，门前以示威严的摆着两只石狮子，台阶的材质也不同于家境稍好一些的人家自家修院时所用的砖或石，而是一整块光滑平整的条石，段白月顺级而上，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八...九...”段白月的“九”字刚吐出一个音来，便瞬时觉得不对。他微微一怔，脚下险些没有站稳。

“这哪里是客栈，这简直就像皇上的...行宫...”

段白月下意识的抬眼一望，琉璃瓦装饰的院门正中央，漆黑的匾额上书三个鎏金大字“倚南宫”。段白月心下一沉，双眉微蹙，似是觉察出了什么，眼中锐利而迅捷的闪过一丝诡谲的阴寒之气，只匆匆瞥了一眼“内殿”，回身一扬手，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便落在了他骨节突出的指节上。

他几是寻宝一般从他那宽大的袖中取出纸笔，冲那笔头微微一哈气，笔尖下落处，便是一片殷红。他匆匆落笔，将纸仔细卷好，放入那只鸽子左脚上扣着的竹筒中，稍一松手，那活物便微扇双翅，径自飞走了。

段白月嘴角飞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但似乎不是因为高兴，而似是复仇之人嘴边扬起的一丝血腥的快感。

随着门被从外面推开的一瞬间，一阵直钻骨髓的寒气透了进来。

“咳咳...你来了...”

“怎么？不欢迎？”

“嗯...”

楚渊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的这一声，他将大衣裹了裹紧，半身微靠在火炉旁的硬榻上。

“见了皇上也不行礼啊，真是越来越没有礼数了。”楚渊顿了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话音还未落，自己却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咳...咳咳...”或许是屋中光线太过昏暗的原因，段白月隐约看见楚渊的神色在一瞬间闪了一下，那双细眉也随之一颤。

“小渊，要注意身体。”

段白月用温柔且略带担忧的语调将这句话从舌尖暧昧的滑落了出来，第一个字刚一滑出，他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收不住了。他半身微微一晃，快步走近楚渊身侧，倾身缓缓俯下去，单手在他的背上轻柔地拍着，“好些了吗？”段白月将嘴唇凑近楚渊耳边问到。

连语调都是软的，轻飘飘的如棉花一般柔软。

楚渊的身子随这一句话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自觉背上汗毛倒竖，浑身如触了电一般的不自在。

但却又不想逃。

段白月忽而正色，想起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问出个所以然，于是起身，转至楚渊正对面，开口道：“说吧。你答应我的。”

“......”

楚渊一阵沉默后，用力摇了摇头。

段白月没有低头，一双深不见底的如潭水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楚渊。楚渊被看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段白月微微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些什么，但窗外却忽然飞入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只稍在段白月肩头一停，他便瞬间意会，从那竹筒里抽出一张卷的十分仔细的纸来，双眉微挑，嘴角微斜，冲楚渊一摆手，道：“臣有要事在身，还请皇上恕罪。”

楚渊微微一愣，似是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心中也未免长出一口气，但嘴上却不知为何，声调微颤，有些撒娇意味的缓缓吐出五个字：“朕不准你去。”

段白月起身，头也不回，行至门外方才缓缓回首：“有一个人，对我来说，保他半生平安就是我的国仇家恨。”

“我必须去。”

楚渊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突然放大，似是听懂了那弦外之音。

可段白月言罢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