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起,窗外蒙蒙微亮,我依然沉浸于梦境之中,无法清醒。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使我惊醒,“终大人,终大人!大王急着要见您那。”
我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拖着疲惫的身躯,极不情愿地离开床铺,去给门外的陌生人开门。
“哎呦,终大人,您可算出来了。快快梳洗过后,随我拜见大王。”
是个鬼使啊…他说得很急促,看得出来是真着急。
“行,等我五分钟。”既是例行公事,我也不愿为难于他。
只是简单的梳洗过后,我披上黑袍,走在那个鬼使后面。抬手看眼时间:6:00….
老阎王这是又有什么急事啊…
一路大步流星地走到冥府大殿,不免有些小喘气。
“小终啊,视察人间是我们冥界的一大传统习俗,我现在派你去执行这项任务,你可愿意?”
其实我并不愿意…便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推辞,“不是…您看那,昨天我刚送走一只流浪狗,精疲力尽那。”
“啊…你工作努力我有所耳闻,后期会鼓励的。”他明显也是在推辞。
“我不想去。”没有太多借口来掩饰,我倒不如直说。
“给你加钱。”
本来我没什么兴趣,但如果有奖金的话,就可以请他吃饭了吧。
“五百。”
“成交。”答应的这么痛快,还是有多余的预算。唉…是我格局小了……
什么也别说了,答应都答应了,抓紧开工吧。
还是如平日一样的装扮,还是熟悉的路途,我又来到了人间。
人间幸福美满,我看到的却十有八九不如意。
“他是一位理发师,16岁那年辍学,来到一家理发馆。长期工作的压力使他喘不过气,手上的伤痕见证着他的蜕变。后来,他心怀大志,不甘于平凡,努力考上了消防员,现于烈火中拯救生命。”
简介还算丰富,但具体…还需我实地考察,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工作原则。
我来到了他工作的那个消防队,他正在和朋友们聊天。多次在生死线上徘徊使得他们接下了比铁还坚固的友谊。
忽然,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大门外未婚妻的呼喊。听错了吧…也许是太想念她了。他心里想着,情绪略显低落。
他还是决定下楼看看,无论她是不是在那。
“我下趟楼,屋里太闷了。”他披上外套,向门外走去。
“等会儿,等会儿,正好我也下楼溜溜。”
“我也去。”“我也去。”一声又一声的附和传来。
他不解,为什么全宿舍的人都要陪他“散步”。罢了,跟就跟吧,反正她也不一定在那。
走出大楼,一袭白色长裙闯入他的目光,手中的一捧红玫瑰更是狠狠地惊艳了他。站在他眼前的那个女孩,正是他已两年没有见面的未婚妻。
万分激动涌上心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最近过还好吗?”
她笑了,脸颊泛红:“还好,你呢?”眼中满是柔情。
“我这…当然没事了,每天就是训练嘛,日复一日。”
“喏,玫瑰给你,看见它的时候就想起我吧。”
他搓搓手,接过玫瑰。身后的队友们纷纷起哄,但他并没阻止。现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在幸福浪漫的气氛里,仿佛连空气都甜了几分。
“唔唔唔唔———!”警笛声骤然响起,刚才幸福浪漫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压抑。他来不及多想,把那捧玫瑰又塞回了她手里,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她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但很快又清醒过来,望着他跑向准备室的背影,嘴角微扬,眼里有光。
“我爱他,也爱着他所坚守的事业。”她小声说着,说给自己听,也说给世界听。
警笛在路上奔腾着,绕过一路车辆,停在浓烟滚滚的工厂前。
火光冲天,霎时那一小片天空被映照得火红。黑烟滚滚,浓得令人窒息。工厂里一片废墟,俨然一座人间炼狱。
他们没有畏惧,径直奔向火海,浓烟吞噬了他们的身影……
厚重的防火服披在肩上,却也抵挡不了烈火的灼烧和翻滚的浓烟。他不断地从火海中送出伤员,又一次次地返回火海之中。
那一刻,我真正看清了他的模样。满身污泥和燃烧过的痕迹,却仍目光犀利,满腔热血澎湃在心里。
他带着最后一个伤员向出口奔跑着,脑海中浮现了她的身影,“等我。”他嘀咕着。
烈火烧断了房梁上的一根横木。
“砰——!”他应声倒地,手中仍紧紧地拖着伤员。
“小泽!”队友的声音传来。
砸在背上的木柱火辣辣地疼,防火服已经支撑不了太久,意识已经有些昏沉,“别管我,快把伤员送出去!”
“不行!我们怎么能…”
“快走啊!”随着话声落下,被火烧断的木条也不断落下。
没有办法,队友只能先行抱着伤员跑向出口,“我会回来救你的!”这是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意识越来越模糊,隐约着,他看到了其他队员奔向他的身影。
他看到了我,“我…死了么?”
“嗯…但是….”我不愿看他就这么被磨灭掉,心里充满矛盾。
“我不后悔,但是…你能不能再让我看她一眼…一眼就行。我平时也陪不了她,但这次,是我答应她的,所以…”他平静地说着,眼神中无限忧伤。
这种神情,和那个打工人一摸一样。而没能救那个打工人,是我心里始终的意难平。我再没有了带走他的勇气….
“别说了,你会活下来的。记得要好好陪在她身边。还有,祝你…过个好年。”
我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带着美好的祝愿。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身负重伤,昏迷在当场。她惊醒,被吓出一身冷汗。“千万别有事啊……”她双手合十,向神明祈祷。
我留在人间,继续观察着。
后来,她接到了他队友的电话,是报平安,也是对她的一种打击。
那天,她握着他的手,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声音微颤地说:“我们结婚吧。”
他笑了,却笑着笑着,流下了两行清泪….
出院之后,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坐飞机奔赴爱尔兰,无言中承诺着一场永不落幕的爱意。
原来那天她的祈祷神明听到了,于是没收了他们的胆怯,使得这场爱意轰轰烈烈。
后来,他每天都带着一条红色手链,据说是她亲手织的,为了给他保平安。
他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我也该回去交差了,但可能会挨说…
我往回走着,他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
“加班累了吧,走,我陪你去见老阎王。”
“嗯。”不知怎的,心情竟变得好了一点。
我走到冥府大殿,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我只能直言:“我此次视察人间,见到一起死亡案例,但是…我把他救了。我想让他过个好年。”
本以为要接受一顿披头盖脸的责骂,却不曾想到他说:“放了就对了,视察人间又不是一定要带回来几个灵魂,你有决定的权利。还有,让他们过个好年是对的。”他清了清嗓子,“工资和奖金已经打到你的卡里了,另外,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我们走出了大殿,向各自办公室走去。
“别忘了啊,过年是要请我吃饭的。”
“放心吧,记着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加这个班。我心里想着。
夜晚,我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请他吃饭的事,莫名激动。
算了算了,不想了,什么都等睡醒了再说。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最后,新年快乐,祝你,祝我,祝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