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浦春的办事能力和效率的确是非常高超的,今天找上剧院的是音乐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剧组,他们有意向在游客量最多的夏季租用剧院的场地,但不凑巧的是,其中有一个半月都被歌剧组《霍夫曼的故事》租用了。像这种夏季演出是为了在短期获得大量效益的,原本夏季能演出的时间也就是六月到七月,如果仅仅是租用一个半月,其实也达不到预期效果。
音乐剧组不忍放弃,但是又不甘心这个有可能达不到预期的收益,因为他们做过很多方案,而且《罗密》也是大热门,巴黎大大小小那么多个剧院,放在巴黎剧院演出是最合适的。毕竟论地段,谁比得过就在协和广场和卢浮宫之间的巴黎剧院呢?而整个法国,又有哪个景点的客流量可以比得过卢浮宫呢?既然来到了卢浮宫,为何不拨冗来看一场《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罗密”剧组的算盘打得当当响,但没想到,人歌剧“霍夫曼”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人家想的是:既然来到了卢浮宫,为什么不看一场歌剧呢?《木偶之歌》那么火,为什么不现场聆听世界级女高音轻而易举的Eb6呢?
而作为剧院经理的三浦春当然要从剧院角度考虑,她的确可以说服罗密剧组使用剩下来的一个半月,但是她也要考虑到合作方的心情,毕竟,能让双方满意的合作,才是她三浦春最在意的。于是她开始思考突破口,很快,她就想到了最合适的办法,这个方案一出,罗密剧组高兴,霍夫曼的剧组也高兴。那就是:使用同样的场景,一到周六每日两场,周日一场,至于时间就由双方协调。
这样一来,两个剧组就能无缝衔接了,而剧院也不用为了不同的剧目而重新再做一次场景。谁会不喜欢为自己省钱的员工啊?至少剧院的董事会就大力赞扬了三浦春的创意,并且大手一挥直接给了她三倍奖金。
“三浦经理继续加油!我很看好你,已经在期待你成为剧院总负责人的那天了!”
董事长开心地在视频会议那头大声表扬她,三浦春笑得一脸谦虚,连声答应着会继续努力,董事长才心满意足地挂了视频电话。而下一秒,三浦春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打开一看,笑容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她最喜欢董事长的哪一点呢?当然是发钱干脆利落这一点啦。
“恭喜经理完成了一个大单!”
她的小助理与有荣焉地对她说恭喜,紧接着看着她心情还好,小助理试探地提问:
“经理,舞美部的部长说想庆祝您成功接大单,邀请大家一起去吃晚聚餐,你去吗?”
“哦?”
三浦春沉浸在奖金到账的喜悦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舞美部部长是谁,半天才从记忆里扒拉出来是一个性格特开朗的巴黎本地人。一起吃饭也没什么,但是不凑巧,她今晚就是想一个人好好放松一下,于是她婉拒了小助理的提议,但是同时又很会做人地转了一小部分奖金给助理,请她替自己请大家喝一杯酒,做完这些事情,得了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结局,三浦春愉快地提前下班了。
她今天真的很开心,大单成功,奖金到账,没看她都开心地奔到了对面橙家买了一个没什么用的丝巾吗?虽然出了橙家的门她下一秒就后悔了,但过一会她又说服了自己,开心地转道去街角土耳其烤肉店买了一大盒烤肉回家。
一路哼着歌打开公寓的门,三浦春还没来得及把身上的杂物卸下,就听见了一个很久没听见的,却极为熟悉的声音:
“哟,欢迎回家。”
“......”
三浦春愣愣地看着鸠占鹊巢大刺刺坐在自己最爱的单人沙发上的那个西装男人,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西装暴徒,斯文败类。
她没说话,愣是把钥匙放好,包挂好,烤肉拿在手上,她才对那个男人说:
“我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室友。”
“嘁,许久不见,你的嘴皮子倒是和以前一样利索,这就是所谓的,巧舌如簧吗?”
里包恩看着故作平静把烤肉放在餐桌上的女人,余光又看到了放在门边那个橙色的袋子,他又问:
“看来你今天心情很好。”
“我心情好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三浦春顺着里包恩的眼神看去,看见自己买的那个没用的丝巾,眼珠一转,心里肉痛,手上却是把它提起来:
“里包恩先生看起来对我买的东西很感兴趣呢,也对,这么久没见,我应该送您一份见面礼的,诺,您拿去吧。”
她又怨恨地看了一眼里包恩坐着的她最爱的沙发,暗自跺脚,却还是没有勇气让他滚蛋,只能默默地去厨房倒了一杯红酒,坐在了餐桌旁,打开烤肉的盒子准备吃晚餐。
“这是准备无视我吗?还真不愧是你。”
里包恩坐在沙发上,好整似暇地看着三浦春忙活,佯装看不见她刚刚恼羞的一眼,他经历丰富,这女人那一眼到底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猜都不用猜,只不过,他就喜欢看她忍无可忍又拿他没有办法的模样。
他可是...一直没原谅过她呢。
里包恩低下头,暗如子夜的眼睛黑潮涌动,他忽然站起身,朝那个已经在津津有味享受烤肉美食的女人走去,在她诧异的眼光中,他忽然托起她的下巴,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狠狠地吻了上去。
“唔!”
三浦春手里的叉子一下子掉了,整个人呆住了,一时不察让对方的舌头乘胜追击,撬走了她嘴里的肉。
“我的肉!”
三浦春痛心疾首,大口呼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居高临下的英俊男人,此时在她的眼里,哪怕这个自己的记忆里过去觉得这个男人多么得帅气,然而在她的眼里这个男人从衣服到鬓角都明晃晃写着“烤肉小偷”的字样。
而另一头的里包恩慢条斯理地把肉吞下,才倨傲地点评:
“烤的时间太长,肉的香味和口感已经大打折扣,这样不入流的东西居然能被你如此看重,怎么了?原先在彭格列那个顿顿只吃最好肉质的三浦春去哪里了?那样挑剔精致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俯身,那双眼睛明明可以说得上多情可却又偏偏带上了冷酷。
“......”
嗨呀,好气呀!
三浦春的内心火山大喷发,然而在面上,她却还是没能有勇气跳起来暴打里包恩一顿。
她打不过他,还很有可能被他打。
想到这个不划算的结果,她只能是偃旗息鼓,继续吃自己的肉,然后没好气地下逐客令:
“我要是没记错,彭格列将我放逐之后我们就两不相干了吧?既然没有关系,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没有权利来管教我,而且,你这样的行为,也算是登堂入室,梁上君子了吧?”
三浦春说完,还是觉得不解气,又大口喝了一口红酒。
然而被她这般下了逐客令的男人却没如她所愿被气走,反而拉开了她对面的椅子缓缓地坐下,看着她,英俊的面容带着一丝阴鸷,语气阴森:
“三浦经理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似乎忘记了,你欠了我一个诺言没有实现。”
“什...什么诺言?”
三浦春警惕地看着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全彭格列最不能得罪的男人在说什么。而下一秒,她就看见里包恩笑了——是那种高深莫测的笑,而后对她说了一段话,让她如坠冰窟:
“你忘了,你欠我一个孩子。”
“咣当——”
三浦春手里的叉子这次是真掉到地上永无出头之日了,然而她却丝毫没有想要去捡起来的想法,盒子里的肉还剩一半,她也没心情吃了。她想起来了,这边的“自己”在被彭格列放逐之前,曾经找到里包恩,当时已经一无所有的她最终还是只能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唯一的筹码:
“里包恩先生...请让我被放逐到法国...请答应我...我愿意...愿意为你生一个孩子。”
她已经穷途末路,什么后路都没有了,她只能保住自己唯一的尊严,唯一的出路,回到她读了几年大学的地方,至少在那里,她可以从头来过。
为了年少虚无缥缈的那份所谓爱,她抛弃了父母,抛弃了身份,费尽心思想要融入这个其实根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地位,没有身份,甚至连最初的那份感情,也都不是真实的。她早就一无所有,父母早已和自己断绝关系;用计谋生下的孩子没有一个养在身边;想要做的事情永远被一句“会被敌对家族察觉”而付之一炬;她早就在这十几年的磨难中,失去了自己。
心口处传来了一阵痛彻心扉,三浦春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捂着心口,面色难看,没注意到面前一直看着她的男人脸色骤然有了变化。
是...你吗?
三浦春捂着心口,忽然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这具身体最后的执念,她太想活的很好了, 她太想得到爱了。她付出了一切,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
三浦春哭了,为了这个可怜的自己,也为了她那不知去往何处的灵魂。
‘下辈子,你要好好地过啊。’
她虔诚地在心里向神明祈祷。
“——”
忽然,她的身子被凌空抱起,她一怔,才发现自己被里包恩以公主抱牢牢地抱着,她看着那个男人平静却好像带着一丝关怀的神色,试探地问:
“里包恩先生?你在想什么?”
他想做什么?她真的有点迷糊了。
“我吗?”
里包恩开口,看见她面色已经恢复平静,心里刚刚的焦躁平复了下来,紧接着,却又觉得身下的某一处升起了比内心还要剧烈的焦躁,他顿了顿,开口,颇有一丝咬牙切齿:
“我在想,让你兑现那个承诺。”
“诶?生孩子吗?”
三浦春下意识地问,紧接着她浑身一僵——里包恩那暗色的眼睛,夹杂着呼之欲出的欲望,深深地望着她,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生?还是不生?
做?还是不做?
还用说吗,三浦春从没忘记自己的愿望——要自由自在地,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于是,她给里包恩指了指卧室的门,没过多久,她就陷入了柔软的床铺里。
里包恩轻笑着,俯身在她耳边说:
“大声说出来,说你想要我。”
“......”
三浦春的神智早就不清了,听到这话,却只能是强撑着开口,然而还没等她说话,嘴唇就被堵住,紧接着,她的大脑就一阵空白了。
三浦春已经不知道自己被翻来覆去弄了多少次了,她只依稀记得,在她真正昏过去之前,好像听到里包恩说了一句:
“这样应该能确保能怀上我的孩子吧?”
她想开口问什么,最终却还是晕了过去。
陷入黑暗前,她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
意大利男人真的很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