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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暮(十七)

同温层

夜里的风有点刺骨,隐隐约约的灯光与夜空上的星融为了一体,疗养院后面有一条小路,一直走下去能走到一个小山坡上,那里安谧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今晚的月亮很亮,柔和的辉点缀着这一方天地,染上了独一无二的月色。程祈安坐在那里双手环膝,抬着头,及腰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了肩,单单一看,寂寞凉薄。

她刚才做了一个梦,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内容,她身处梦境里拼命想逃离。她想离开那里。

之前刘宇宁带她看过星星,与今夜别无二致,星星依旧是星星,它成为不了月亮。星星只能让自己成为火种,就在月亮边上,一闪一闪,璀璨夺目。

她这二十几年平淡也好,痛苦也好,无奈也好,从不曾为谁亮过,她自己觉得自己命数早就定好,不与天争,不与运夺,内里浑噩,温和表象,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错的。

刘宇宁努力让她变得正确,她顺从,她不抵抗,她也在努力活着。刘宇宁就是她的火种,永不熄灭,有着最旺盛的磅礴。

程祈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想她死后的场景,仿佛没了她,也没什么缺口。她微不足道,她宛如蜉蝣,朝生暮死。

只有火种在支撑,她只有刘宇宁。

她很想他,她不想回去。

“程祈安!”突兀的一声让她背脊一颤,她回过头发现是陆禾,他跑了很久呼吸不太稳,拿出手机和别人说了几句话,程祈安没注意听,抬头继续看星星。

陆禾坐到她旁边,也学着她的模样抬头:“自己跑出来在这里看星星?”

程祈安没有任何反应。

陆禾叹了一口气,换了个问法:“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么?”

只要出疗养院后门就能找到的地方竟然没人来。如果不是陆禾跑上来,估计就要报警了。

“因为没人喜欢。”程祈安玩着手指,刘海长了挡住她的眼睛,她语气淡淡的:“这里原本是个垃圾场,后来垃圾场换了地方。”

她无丝毫波动:“是拾荒的爷爷把这里收拾了一下,我在疗养院这两年有很多时间是跟那个爷爷一起。”

刘宇宁不在身边,程祈安会很没安全感。

相对来讲,是行尸走肉。

“我跑出来过很多次,算好时间走算好时间回,一点一点的看着这里长出了嫩草,它不再是垃圾场,它变干净了,也长了花。”

陆禾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拾荒爷爷去了很远的地方。”程祈安偏过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瞳孔里一往而清澈,却看不出半丝灵动:“他回家了。”

她也想回家。

“安安,我们会回家,我们都陪着你。”陆禾太聪明了,他几乎一瞬间就猜到程祈安的言下之意——不管回不回家,她都会死。

大概家里有刘宇宁,有哎呦,有赖以生存的温度。

可是她现在什么也没有。

程祈安道:“刘宇宁知道么?”

陆禾道:“主治医生第一时间就通知他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程祈安笑笑:“刚才在和他讲电话?”

“你哥让我过来找你,没跟你阿坦哥说。”陆禾道:“我刚才是在和阿坦讲。”

骗子。

一个两个都骗她。

明明刘宇宁怕她死,陆禾怕她死,宋坦怕她死,大飞阿卓怕她死...和她有关系的人都怕她死。

程祈安又笑,眼眶圈着泪:“这次算错时间了,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

“好,我们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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