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地面已然覆了一层薄到透明的雪,零零散散的雪花慢悠悠地飘落,没有风声,没有鸟鸣,世界此时静的出奇,小道士似乎还能听到雪花旋转时发出的细小声音。
道士欣喜的叹了口气,白色的哈气蹿出口来,霎时消散在清冷的空气里。
他裹紧了衣襟,正要阖上窗户,大师兄便啧了一声:“没想到屋内水缸里冻上了。”
道士听了一惊,连忙阖了窗户,小心翼翼道:“这么冷?那……那怎么办?”
大师兄哼了一声:“还能怎么办?去打新的水咯,不然这叫人怎么用。”
他见自己的师弟在一旁低着头不做声,有点儿不耐烦:“师弟啊,你去打点水回来吧。”
道士无比哀怨:“可是师兄……现在哪里还有活水嘛?”
大师兄似乎就等他这句话,煞有介事道:“听说山后竹林里有一口古井,里面的水是终年不冻的。”
道士惊讶地张大嘴:“可、可是师傅说过,那里的竹林是禁地,一般情况不让进去的……”
大师兄不耐烦,给了道士额上一记暴栗:“师傅说师傅说的,你都要二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像个男人?我看就是师傅太宠你,才会把你惯成这副蔫蔫唧唧的女孩儿样。”
于是道士彻底被简易的激将法驱使,愤然拿着木桶朝竹林去了。
道士走后,二师兄窜了出来,对大师兄挤眉弄眼:“这样骗师弟好吗?不过竹林里要是真有什么的话,还不得吓死那个蠢娃娃?”
师兄摆摆手:“那种师傅用来忽悠弟子的话你也信?怎么每个道观都有个禁地啊?我这是让师弟的人生经历更充实一些。”
说完,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道士搓着通红的手,纳闷到今年原来有这么冷吗,屋里的水都能冻住。
想着想着自己竟不觉已走进了竹林,气温仿佛比外面要低了一些。他打了个机灵,有点了退缩的念头,但一想到大师兄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明明没有儿时那般柔弱了,师兄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的进步呢?
于是道士便坚定地抬步,向竹林深处走去。
竹林里的雪要比外面厚些,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这声音却在诡异静谧的气氛里显得太过突兀。
道士打了个冷颤,心说怎么竹林里面每棵竹子长得都一样,密密麻麻的根本分不清方向。
又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道士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打了个喷嚏,抱着身体脱口而出一声“阿弥陀佛”来壮胆,转念觉得在道冠里念这个不妥,又改成不断地念“天尊保佑”。
忽然,身后冒出一个轻不可察的嗤鼻声。
道士又惊又怕,声音发颤:“是师兄吗?”
没有回答。冷风一缕吹过道士的耳尖,道士抖得像个筛糠。
咽了口吐沫,他寻思着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便鼓足勇气猛得一回头——身后赫然是一口上了年纪的井,边缘久经风霜早已破损不堪,但令人在意的,反而是古井旁飘着一个阴沉着脸的……鬼?
“鬼、鬼……?是鬼吗?!”道士瞬间觉得整个人绝望得如坠悬崖,惊恐地瞪大双眼,指着鬼。
那鬼铁青着脸,声音极是阴森:“你用手指本少爷?”
道士立刻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指出的手护在胸前,惊慌的看着恶鬼。
那恶鬼身穿金黄华服,皱眉盯着他,片刻,朝道士一勾手指:“过来。”
恶鬼浑身散发着令人压抑的气场,道士本还想英勇挣扎一下,但被盯得只能硬着头皮挪向恶鬼。
还有一臂距离的时候,恶鬼忽然伸手摸向道士的头,道士吓得一缩脖子一闭眼,心想人生难道就要这么完了,只觉脸上忽的一凉,是那恶鬼的手,毫无温度,冰的让人绝望,道士浑身寒毛直竖,静静等待恶鬼对自己最后的处决。
不料片刻那手撤走了,道士壮着胆子睁开一只眼,映入眼前的是恶鬼放大的臭脸,眉间深深的川字显示着强烈的不友好,同时却透着一丝疑惑。
恶鬼低沉的声音响起,语调冰冷:“你能看见我。”
道士呼吸一窒,小心翼翼问:“你不杀我啦?”
“带我出去。”
“……啊?”道士对急转的情况有点适应不来。
“带我出去。”恶鬼嫌恶地睨着道士,“还要我再说第三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