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唐春的病突然复发,神经绷得很紧,手上的手机掉在了床上,耳线也被扯离了唐春的双耳,手机屏幕来了一条消息提醒:宝贝儿,吃饭没?
唐春全身绷的很直,就像有人在她的头、脚两边拔河一样,全身抽痛不已。因为疼痛,唐春的面部扭曲成了一坨。她挤出一口气:“虹志,虹志……”她喊的很虚弱,声音小的可怜,恐怕我完全听不到。
“虹……”痛觉让她说不出话来。
“啊——”这一叫完全无法释放唐春的所有痛苦。
在我的房间里。
“那不管她吗?”我垂坐在床沿。这句话不是对我自己说的,而是对站在我面前的黑球说的。
“难道你不讨厌她吗?”黑球平静的反问道。
“讨厌。”此时我的眼里,亲情好像已经消失了。
“那不就对了。”黑球说,“只要她死了,你的生活肯定会更轻松。”
“希望如此……”
唐春疼得眼里噙满了眼泪。
在我五年级的时候,我当时还住在海边的一线城市。
唐春正听着音乐,拖着地,突然身子一僵,拖把便脱了手倒在了地上,唐春也倒在了地上。
疼痛销蚀着她的灵魂美一声喊叫费斯力竭,可她真的就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是死神并没有那么无情,在她倒下的第三分钟,唐春的丈夫恰好下班回家。
龙勇育瘫倒在地的妻子,瞬间慌了神,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喂?妈!小春瘫倒在了地上……”勇育语无伦次的说着。
“病了?打给我干嘛?打102啊!”冯可可也慌了,我这傻儿子啊,你是不知道急救电话吗?
“哦,对对对。”勇育挂了电话,又重新拨打120。
救护车的鸣声在大街小巷里迅速传开。
龙葵眉头一皱,问冯可可:“怎么了?看你脸色那么差。”
冯可可简略的说了句“儿媳妇出事了”之后,就匆匆出门了,龙葵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紧随冯可可也出了门,棉拖鞋都没来得及换。
俩老头子看着勇育发来的地点,“是这家医院,没错了。”
来到唐春的病房,看到白床上的唐春哭得眼圈都肿成了一大块,冯可可上前问:“咋了?生啥病啦?跟妈说说。”
“抑郁症……”长春用着哭哑的嗓子回答。
“抑郁症”这三个字让在场的两个老头子都打起了寒颤,听说隔壁的王姨也是因为得了这个病,前天还乐呵呵地约冯可可出去打麻将,但第二天就荡了秋千。
冯哥哥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说:“别想不开啊。”
“不会。”长春肯定地答道。
2
唐春强忍着疼痛,紫着脸,艰难的伸出手去触碰床头柜的小药瓶。
“爸,”唐春在她查出有抑郁症的当天晚上,打电话给了他的亲生父亲,“我的抑郁症,中度。”声音掺杂着恐惧和不安,到时间,唐春又哭了起来。
唐春的爸是唐陌,他安慰道:“不怕,抑郁症是可以治疗的,只要好好配合医生……”唐莫说了很多话,其实他也很害怕各种各样抑郁症患者自杀的新闻,多多少少他也看过,不想她的女儿也遇上了这个恶魔。在他说话的时候,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我的女儿早日好起来。
唐春听着唐陌的话,哭的更厉害了。
吃完药之后,过了五分钟,癫痫好了,真撑着床板立坐着,愁事渐渐清楚。
3
每天早上都能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不只是唐春讨厌那个声音,我也极度厌弃。好想对着电话那头的女人说:“有病吗?你不是也有老公吗?要打车打给你老公啊!”
关于这些事,黑球都知道,但我并不惊奇,似乎我知道的他都知道。
“起来没?”我爸勇育半阖着眼,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那个女人的的一早问候。勇育开着免提,在他一旁的唐春,甚至在自己卧室的我,都能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
“起来了。”勇育刚起,嗓子有点哑。
坐在一旁的我妈,唐春,默默低头玩着手机——看新闻,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一大清早就开打电话。
“上班了,很晚了,听你的声音,你才刚起来吧。”那个女人的名字是金玉,我之前听我爸经常提起过。
“好啦,我现在就起来。”勇育应声而起,关掉了免提,穿好工作服,早餐都没吃,就离开了家出去工作了,从头到尾,他耳朵都没离开手机半寸。
唐春没看勇育一眼。
因为周末,今天我没有上学。
“讨厌那个女人吗?”黑球和我坐在床沿,这个问题是黑球说出来的。
“嗯。”我垂头应答。
我只是讨厌啊,只有“恨”才能符合我对金玉的感受,在我看来,那个女人的到来,就是我家庭分裂的开始。
“要不要我帮你?”黑球问。
我犹豫了一下,“不要”两字从我嘴唇间出来。
坐在床沿,窗外的阳光爬上了我阴沉的背,它虽然可以照亮我的背,却照不亮我的心。
4
“你昨晚哪去了?”唐春问勇育说。
“打牌。”早上6点,勇育身着工作服冷冷答道。他刚刚才回来。
“哦……好。”唐春冷漠道。
来之不易的夫妻对话,可双方眼睛都没有对上过一眼。
我的房间相对的门是另一个房间,虽然有床,但没有人睡,而这地方也就成了唐春的“KTV”。
在勇育在的时候,她不能在他们的房间里唱歌,所以这个房间也成了她唱歌的地方。唐春去到我房间对面的房间,锁住门,不久便传来悠扬的歌声。
长春的歌声很动听,但,我听腻了。
“你妈我之前在工厂上班时,可是会唱很多歌的,现在可惜很多都忘了。
“之前我那个工厂有员工KTV,那里的音响特别好,现在的KTV都没那里的好。”
唐春都在成都的左边,与正在写作业的我说的这些话。
小时候大概四、五岁吧,唐春带我去公园玩,那里有一个大舞台,路人只要愿意就可以上去唱歌。我妈经常去唱。
记得第一次他去唱歌时,我将哭了,小孩离开母亲都会哭的吧,那时唐春本也想让我也上去唱首《小燕子》的,可是那些怕出丑的自尊心在我面前建起了一道墙,把我挡在墙后。
“那妈妈自己去唱喽。”唐春把我拉到附近的石凳上,“在这坐着,等妈妈唱一首。”
唐春站在舞台上,神采飞扬,前奏响起,让人仿佛置身于大海,也许是因为这首歌歌名就是《大海》。
她唱这首歌时,引来了三次轰雷般的掌声。第一次是在她刚开口的时候,我坐在石凳上,看见围在舞台边的人群全沉醉于唐春的歌声之中。那次和第三次,都是在她唱到副歌的时候想起的。
看见舞台上的享受的唐春,我的亲妈妈,我再一次哭了出来,妈妈没了我会更好,这么一个想法在我脑海里回荡。
黑球仔细地听我讲述着这些旧事回忆,他不但听得仔细而听的认真,虽然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5
我离开房间,去了厕所。厕所在我和我对面的房间中间。
就在我方便完时,唐春房间里,传来了她与那个男人的通话声。
“你做什么工作的啊?”唐春嗲里嗲气的说道。
“医生。”男人低沉且魅力四射,怪不得唐春会被他勾引,虽然我不知道是唐春先勾引他,还是他先勾引唐春。
“医生啊。”唐春说这句话时,我似乎看见了她冒出金光的双眼。
也难怪长春那么兴奋,我爸,龙勇育,就一届小快递员,现在他都快养不起我们家了。明明荣誉的工资有四五千,可就是拿不出钱来,每次叫他交一些学校的费用支出,都要被他拖了好久。
“处那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的年龄。”男人在电话另一头问。
“问女人年龄不礼貌的,你妈没教你吗?”
“哦……那就不说了吧。”
“没事。我告诉你,我乐意,小女子今年二十八。”
“我二十九,”男人说,“我比你大,你不觉得我们很合适吗?”
“嗯。”唐春羞涩应道。
我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房间,谈不上伤心,只是觉得看不到前方的路了。
“没事吧?”黑球从床边站起来问。
“没事,我应该早点习惯的。”我把门锁上。
“这么说你还没习惯,而且因为有这样网恋的妈而难过,对吧?”
“看你怎么想吧。”我无视着黑球,走到床上躺了下来。
一种讨厌的感觉来了。
我立刻从床上弹起,冲进厕所,为了不被唐春和勇育发现我的异样,我卖力的控制呕吐声的大小。几阵痛苦后,我又回到了房间,黑球就站在我的身边,我垂着头。
曾经我的蓝天中出现过彩虹,可现在,彩虹消失了,蓝天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