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个怪孩子,从初一时我就该意识到的,可两年过去了我才渐渐依靠自己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是依靠我自己?我也不太清楚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不是别人告诉我的。
我自幼就自尊心极强,通俗来说,就是好面子。记得升学考试过后的那个暑假,我从老家飞回广州东莞,然后想借此机会探望以前的同学。我来到之前女班长的家里,看到了许多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各自打完招呼后就玩起了“大冒险”的游戏,大家石头剪刀布,输的人就要抽牌,来决定“冒险”的内容。
每个人都有输的可能。轮到我“冒险”的时候,我祈祷着,我一定要抽个好牌,只要不是让我故意出糗的就行了,只要不让我抽到那种牌,让我吃十个牛角包我也接受。我抽了张牌——用做作的语气说“小的,给娘娘请安”。看到这张牌,我慌了神,我坚定的告诉我自己,我做不到。要是说出来了,脸就丢大了。身边一个大眼睛的女生,以一种想看戏的眼神对我说:“快点说吧,我们要赶快进行下一轮呢。”
“让我准备准备。”我嘴上这么说,但我过了许久许久都没有说出那句让我感到羞耻的话。或许是我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我不敢说,怕别人笑我,虽然他们的笑没有嘲笑的意思,但还是会让我感觉到羞耻。我不想成为被大家取笑的那个,我这样告诉我自己。
“说句话有那么难吗?”那位大眼睛的女生有点不耐烦了,“我给你演示一遍。”
她的十分很标准,声音做作的像尖针一样。可我,我做不到。
看完她的示范,我依然沉默着,我似乎可以看见我受窘的表情。
“算了算了,换一个吧。”班长替我解围道,“我来帮你抽一张。”她用她白皙细长的手指,给我重抽了一张——学太空人走路。
这个也不行,我也做不到,他们看到我笨拙的样子笑我怎么办?我慌张的心依然无法稳定。
我做不到这句话,像个被用力砸在地上的弹力球,在我的心壁胡乱弹射。
我的手脚僵硬,丝毫没有要行动的样子。
那天我让在场的所有人失望了,就是因为我的自尊心使它束缚了我的手脚,封闭了我的嘴。在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玩过“大冒险”了,那个游戏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2
而且自尊心在我步入初中之后,也深深影响着我。
因为我在幼时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所以我的言行举止多多少少都和女生相似,例如走路时一蹦一跳的,就像一个小姑娘。
我后悔我没有在小学时多与男生接触,以至于在步入初中,我知道男女有别,而且有很大的区别时,我需要十分十分刻意的注意我的言行举止,保存我的行为都是男性的行为,不然很容易被冠上“娘炮”的头衔,我憎恶死这个头衔了。
我开始改变口音,小学为了追求可爱,我练就了一口台普,我真是恨死当时的自己了,要是他知道改过来,说标准的普通话有多难,就肯定不会去练那个什么台普。
为了隐藏其真实的自己,我开始学会伪装,善用伪装。
我虽然不会像《人间失格》里面的男主那样用滑稽的小丑作为自己的迷彩服,我还是会释放一下真实的我,让他出来透气,可我依旧像《人间失格》的男主那样快迷失了自我,但那也是初三的事了。
我的伪装及其常见,就是装成一个正常的男生,学正常的男生语气说话,学习他们经常性的行为,时不时学习他们的爱好,学习他们的爱好,就像学枯燥的数学那样无趣。我甚至硬着头皮看完了那群依旧像个幼稚园小朋友一样的男生们最爱看的动画片,只是为了和他们有共同话题,我不喜欢玩电子游戏,但为了和他们聊的上天,能够明白他们的聊天内容,我刻苦的钻研他们所有爱游戏。
而他们的聊天内容,我依旧无法清楚的明白,每次见他们夹带着笑声讨论某部动漫或某个游戏内容时,我还是无法轻松的参与进来,我还不够熟练,我只能这样对自己说。
但明明我都那样努力的伪装了,学习者学习呐,但我还是失败了,我最终还是无法融入那群在我眼里幼稚的不行的男生,我最终放弃了,但也是仅是放弃融入他们。
3
自从初一第一学期开学到现在已经有两周过去了,可我还是不能熟练的叫出班上同学们的名字,目前只记得两个,都是女生,一个是我们的班长,在刚开学她就是班长了。因为成绩最好,长相,一般吧,戴着一副金框隔蓝光眼镜,所以镜片微黄,总是扎马尾,发际线被显得很高。而另一个就是我的同桌,每天都要见面,自然就把名字记住了,叫丁悦,五官十分端正,鼻子很挺,两只大眼睛,水润且明亮。发型……我觉得她能驾驭很多发型。对了,班长叫陈康黛,班主任很喜欢他,因为虎老师(班主任)在开学班会讲话时,多次提到了她的名字,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把陈康黛记住的。
两周了,大家都快打成一片,都已经有几个找到了“知己”朋友,可我还是孤独的一个人,回家时,这种孤独感会被无限放大。
每次回家都会看见毫无生气的闪发出冷光的月亮和呆呆的路灯,每次我都低着头,数着我走回家所用的步数。
每次都在心里与自己对话。
时不时无名的悲伤就会涌上心头,不停的施压着我的心脏。有那么几次,我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我的同桌,丁悦,是为数不多我愿意与其畅谈的人,我们总是有话可说,从音乐到最讨厌的课,再到她以前出糗的事。说到出糗,我就想闭上嘴,“大冒险 ”事件就在不到一个月前发生,我不禁想到了它,我有点难过,就因为自尊,我让同学失望了。
丁悦见我脸色不对,问我:“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不过不重要。”我勉强挤出微笑,告诉她,我真的没事。
但那件事直到那天放学,还死皮赖脸的挥之不去。
不知怎的,那天夜晚,我用被子裹着头,总是觉得对不起玩“大冒险”时的同学们。
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可我还是落了几滴眼泪,毫无征兆,好像不止是只有“大冒险”事件在作祟,以前其他的许多糟心事也在偷偷用针在戳着我,有一些事是即将忘记的,现在又忽然记得特别清楚了。
好吧,那天夜班我流了很多泪,不但是因为“大冒险”事件,更是因为这两周的孤独。
4
我似乎可以看见鬼了,但他好像不是鬼,更像是一种不知名的人形怪物。
我第一次看见他,是在上英语课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正在写笔记的我,忽然感觉有一双眼在看着我,我更加感觉那双眼不是人的眼,我没有立马抬头看回去,而是继续低头,开始看起了蚯蚓字,我可没有真的在看书,只是好奇他要看着我多久。应该有十分钟的样子,我的好奇心叫我赶紧抬头,于是我猛地一抬头,他的全身便反应在了我的双眼上。
他看见我直视了他,于是将头一缩,直缩进胸口,缩头的动作就像受惊的乌龟,可见他也受惊了,头缩进胸口后,就慌张地从教室门口逃走了。
班上没人在意他,他们似乎看不见他,不,他只有我看得见的。
虽然他逃得很快,但它的样子被我同样很快的记住了。他的整个脑袋很圆,没有头发,像个宇航员的头盔,而且他的头没有正常的人的五官,只有一双像灯一样发着黄光的眼睛,它的头是黑色透明的大圆球,里面除了眼睛什么都没用,脑子也没有,而且他的头似乎有两层,里面那一层的黑色更黑,就像个漂浮在里面的黑球儿,眼睛是在小黑球上,他刚才逃走时,还眨了眨他红枣般大的眼睛。
他穿着与我们一样的校服,可在他校服的胸口,被剪了一个圆形的洞。他缩头的时候,头里面的小黑球正好可以从那里面看得到,似乎他的身体都是与他头的外层一样,是淡一点的黑色透明的物质。他露在外面的手掌也是一样,里面好像还有像碳酸饮料里面那种的小气泡,不知道有没有,他逃得的确很快,这一点我没有看清。
通过他缩头的动作来看,他的全身都应该是很柔软的。
虽然是第一次看见他,但好像就有相逢一样,感觉一点都不陌生。
5
黑球,我给他取的名字。由他头里的小黑球而得名。经过数天的观察,我发现那颗黑球才是本体,但这也是我的推测,反正我亲眼见过那颗带着黄光眼睛的黑球,在他那淡黑透明的身体里随意飘动的样子。
那时候我正在上体育课,本该是金秋的九月,但在岭山下的四川却一点没有要凉下来的迹象,烈日依旧高挂。穿着夏装让我很不习惯,我讨厌将我只有食指和大拇指围起来,那么粗的手臂暴露出来。
这是我上初中以来的第二次体育课。一周只有三节,但大部分的体育课,都会被主课老师占。
第一节体育课的时候,我总是战战兢兢,无法与同学们愉快的玩耍,所以这一节来之不易的体育课,我一定要好好表现。借此机会让大家认识到我。
教练吹口哨以示解散后,我便开展的行动,但我什么球类运动都不会,可我还是硬着头皮自荐进了一群同学堆里,和那群男生一起打篮球。顺带补充一句,那时我还没有放弃融入男生们,毕竟刚开学。
我不会打篮球,但我还是在小学稍微学过运球,当个辅助还是可以的。但打篮球总要投球的,就当我投我人生中第一个球时,毫不意外的,我没投中,我不能承认我不会打篮球这个事实,所以我尴尬的笑着撒了个谎,“对不起,我失误了。”
但随之而来的更多次的投球失败,让我逐渐崩溃——我不该撒那个谎,现在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其实我不会打篮球,而又因为那个谎言,肯定又会让他们觉得我是个无脑逞强的人。
为了维护我那不堪一击的自尊心,我又撒了个谎,“我有点不舒服,你们先玩,我去旁边休息一下。”
我心情低落的走出篮球场,我的行动失败得很彻底,我看得到刚刚那群和我玩的男生正围在一起讨论什么,我想都没想,我就知道他们是在讨论我……说我其实不会篮球……很喜欢逞能……
我现在莫名的心痛的强烈,时隔一个月,两周的时间,我再一次出糗了,我用力的抓着我的胸口,想用此来掩饰那莫名的心痛。
在痛苦之中,我冥冥看见了黑球,他在操场一边的一棵大树后面,身体的一半是没有被大树遮住,而且他这一次脸上有了表情,他身体里的黑球的眼睛充满着恐慌与不安。随着我的心情的越加痛苦,他身体里的黑球好似是随着我的心情而疯狂的,无规律的,在他身体里乱蹿动着,频率很快,但好在肉眼还跟得上。
我看着眼前的黑球,但心里依是刚才篮球的事,我加快脚步,换了个方向继续走,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休息,糟糕的心情影响到了我的身体,让我有点想吐。
我忍耐着,蹒跚来到操场绿网边坐下,总是时不时想干呕,这种奇怪的生理情况不是第一次了,小学也有相同的情况发生,不过每次都被我挺过去了。
会抬头看看黑球,他安静下来了,就在那棵树边静静地注视着我,眼神露出不寻常的同情。
这种奇怪的生理现象不会持续多久,大概五分钟就渐渐平静下来了,我又看向黑球,我一直在好奇这种奇怪的熟悉感,到底是怎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