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完全压下了刚刚心头肆意跳跃的欲,望,青年才悄无声息的拿着杯子回到厨房,他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今晚他有个方案得改,明天一早就要去见甲方。
肖战没谈过几场恋爱,也不是那种宁滥勿缺的人,他只是个不会轻易动情的人而已,即便他表面看着似乎对谁都友善关心,但他清楚没有人能轻易越过自己心上的那道门。直白点说,就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爱上过谁。
所有人都觉得肖战舒服温柔,殊不知那只是他愿意坦露在人前的一面,他和王一博相同,却又不同。他们有相似的少年期经历,王一博将自己死死的与外界隔离从而免受伤害,任性的直白,肖战却将自己伪装成大众喜爱的那一面以此在人群中立足,格格不入却又八面玲珑。
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青年头脑格外清醒,他望了眼窗外被风打散的树叶,放下了眼上的电脑,然后点了根烟溜达着出了屋。
秋天的夜风带着温柔的凉意吹起青年的刘海,肖战夹着烟坐在海棠树下发呆。
他去了那个已经规划待拆的公园一隅,意料之中,那里除了当年那个滑梯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滑梯也早已破旧不堪没有人再去玩了。有人说过,见过阳光的人,便不会再想回到黑暗中去了。
肖战觉得自己何其幸运,在自己兵荒马乱的少年时,真的见过一缕照进黑暗的阳光。
他没有男孩那么幸运,有着爱他的爷爷奶奶。他出生时母亲就离开这里出国了,父亲也常年不在身边,所以将他寄养在亲戚家,他小时候性格腼腆不爱说话,总被大人们在背地里说“没爹没妈没教养”,他爱画画,却曾经被亲戚家的小孩撕破过画纸,扔掉过颜料,将他洗过笔的污水打翻在身上.…...
后来,他大了一点,到了十三四岁的年纪便开始自己生活。小升初的那一年他没有考好,父亲回来了一次,没有跟他商量便给他报了一家普通中学的名,那所学校不看成绩,只负责最基本的十二年义务教育。
自此,少年堕落。
他整日逃课,打架、网吧、游戏厅.….母亲每个月寄来的生活费全被他拿去挥霍,和一群狐朋狗友不学好的小混混一起,渐渐地,他便忘记了自己的梦想,他将自己掩埋在暗黑里再不挣扎。
直到那个雨天,他被外校的混混墙在路上,他的脚被打伤了,当摔倒在雨地里的那一刻,少年心头忽然冒出一句话:我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狼狈又可怜。
他一路逃到河滨公园,却遇到了那个差点从滑梯上摔下来的小孩。
小孩穿着黄色的雨衣蓝色的雨鞋,一张小脸干干净净的对着他笑,他甚至不敢用自己刚刚摔倒满是泥泞的手去抱他。
掩埋在黑暗中已经闭眼放弃的少年,似乎被一双手剥开了眼前的泥泞,有一道明亮的光从那条缝隙中肆意的钻进来,酒在他的脸上,温暖又舒服。
你从来不知道下一秒会遇见什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你可能觉得那只是普通的一天,风平浪静,其实不然,你根本看不到平静之下的暗涌翻腾,你做出的任何一个选择,都将扯着你的命运线往另一个路口走去。
当小孩捧着伞和糖果用胖乎乎的手递进黑暗的滑梯里时,少年心里被尘封的那一块陡然裂开,他甚至听到了碎片落地的声音。
头一次,他见到了阳光,那一抹微弱却不散的光直直照进了他蒙尘已久的心房。
他将手伸了出去,抓住了那寸温暖的光。
他答应那个小孩第二天要去陪他玩滑梯,可他食言了。
那天他回家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陌生但熟悉的人,那是他的母亲。女人的脸他只在照片上见过,她美丽优雅,谈吐得体,一点不像亲威口中说的那样心狠手辣,她将首都某艺术附中的入学资料推到他面前。
“战战,我来接你了。”他听到她说。
那是他封存经年的梦,是他的渴望和执念。青年曾想过,幸好自己足够幸运,至少有个还算负责的母亲没有放弃他。
第二天临走之前他去了河滨公园,那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温暖,风里有花香四溢,他穿着崭新的T恤和球鞋,可他没有等来那个小孩,他本来想把伞还给他,陪他玩一次滑梯,说一句“谢谢你”可那个小孩没有来。
“战战,该走了。”女人站在车旁等他,“还会回来的。”
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他在外面华丽旖旎的世界里远行,看过萨利色尔卡的极光,踏足过艺术泛滥成灾的翡冷翠,赏过贝加尔湖畔冬日里的白色世界.…...
可他,总会在面对画布和颜料时想起,自己欠着男孩一句“谢谢你”。
谢谢你,吹散我心上凛冬的寒风,留下了一抹星子。
青年抽完了两根烟,他靠着海棠树,松松的捂住了自己的眼。
他对王一博的不同,是因为那少年与他有过同个相似的、黑暗的少年时。他了解他,等同于了解当年的自己,他走近他,等同于救赎当年那个独身一人的自己。
王一博昨晚睡觉的时候没拉好窗帘,以至于清晨的阳光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洒了进来,少年又不小心压到了自己膝盖上的伤,所以一下就醒了。已经七点半了,他昨晚只喝了一杯菠萝汁所以现在有点饿。
现在下楼应该可以吃到陈姨的煎蛋,少年想着便开始行动了,他光着脚一跛一破的打开卧室门,转过楼梯口时,正看到手臂上搭着西装的肖战从楼上下来。
“咦,你怎么醒这么早?”
肖战打着哈欠跟王一博打招呼,他的头发还没喷定型,松散的垂在颤角,领带没系,随意的搭在脖子上,往下瞅,连衬衫领子都没扣,坦露着大半皮肤,能看到紧实的腰线和一些若隐若现的腹毛从裤腰的地方蜿蜒而下。
王一博移开目光,“我饿了。”
“那你先回去洗漱,我给你把早饭送上来。”肖战无意中扫到了男孩光着的脚,无奈的用家长口吻教育,“王一博小朋友,你能把鞋子穿穿好吗?回去穿鞋去。”
“喊。”王一博撇撇嘴,一跛一跛的回卧室,还不忘慰了一句,“你能把你扣子扣好吗,老年人。”
“嘿。”肖战边扣扣子边下楼,“熊孩子一大早就攻击我年龄。”
十分钟之后。
肖战出现在王一博卧室门口,“我能进去吗小朋友。”
“进吧。”
昨晚回来的匆忙,肖战没注意少年房中的布置,今天借着虚外艳阳,他将房中装饰一览无遗。少年的卧室是两间并成一间,所以很大,他有一整面墙的玻璃储物柜,放置着大大小小的手办、模型,其中最多的就是摩托车模型,大的小的颜色不一整整齐齐摆在柜子里供男孩赏玩。距离最近的地板上摆着拼了一半还未完工的乐高,床就在它的旁边,往落地窗旁看去,那里还摆着一台PS4,以及一张孤零零的书桌,上头还扔着几本可怜的课本。
少年正坐在床边按手机,看到肖战进来,出声问道,“早饭是什么?”
肖战已经扣好了衬衣扣,领带却还随意的搭在脖子上,他将盘子放在旁边的矮几上,“鸡蛋羹,苹果,牛奶燕麦。”
少年放下手机,抬起惺忪的双眼,黑发显得整张脸格外白净,可刚刚的清醒已经被瞌睡虫再次霸占,他眯着眼捧起杯中的牛奶燕麦喝了一口,唇边立刻被勾出了一圈白印子。
肖战注意到他膝盖上渗出纱布的血迹,蹲下身去,“你把自己腿压到出血了。”
“嗯。”少年开始吃鸡蛋羹,腿一伸搭回了床上,“又不疼。”他看肖战半天不走,询问道,“你不上班啊?”
“陈姨让我来给你把药涂了,她说你从来不让人碰。”肖战从旁边昨晚拿回的袋子里翻出医生叮咛过要揉进淤青里的药,“她怕你够不到。”“我可以。”少年看着自己膝盖上的纱布,懒洋洋的说。
“那你涂,现在。”肖战把药递上去,“我看着你涂,涂完我就走了。”
“待会儿。”
“就现在。”
“肖战!”王一博抬头瞪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
“未成年在我眼里通通都是小孩。”
不知为什么,王一博被肖战口中说出的“小孩”两个字刺中了某条神经,他觉得烦躁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他将杯子墩在矮几上,掀起自己的短袖,从肖战手中拿过药,置气似的挤了一大坨在手里,就往自己胸口的淤青上糊去。
薄荷味的白色药膏被少年糊了一大坨在胸前,搓不开,黏黏糊糊的粘的哪里都是,他自己却不愿意出声求助。
肖战望一眼窗外,克制着自己的笑意,蹲在床前将药膏拿了过去。
“我来帮你。”
青年伸手从那一坨揉不开的药膏上刮下一
点,“多余的可以揉后背。”
他的指间温热,极轻极轻的按在少年胸口已经扩散的淤青上,专心的帮他把药膏一点一点揉了进去。
少年情不自禁的正襟危坐,他不知道该看哪里,只得低头看自己那片淤青,却闻到了独属于肖战的木质香,那味道不浓烈不霸道,甚至不香,那是一种近乎于“涩”的某种木头的味道,冷冽里透着一股疏离的清新,神秘又独特。
少年皮肤白的近乎透明,衬得胸口两粒格外嫩红,他脖子修长笔直,显得本就细长的体态更加清瘦,而且坐在那里腰上一点肉都没有,甚至能看到腰部的几根肋骨形状。肖战手下略一顿,王一博真的太瘦了。
王一博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的皮肤表层好像又开始发烫了,这次是沿着肖战手下的那一块一直蔓延到了耳后,他的脖子和下巴已经红了。
还有那剧烈跳动的心口处,王一博都不敢想肖战是不是听到了那激烈的撞击声。
青年的脸距离自己那么近,那清明微挑的眼里带着笑意,饱满的唇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是王一博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五感都放在那只温热的揉着药膏的手指上,以及肖战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里裂开了。
“转过去,后背。”
终于,肖战收回了手,王一博匆忙转过身,不想被看到已经红了的脸。
涂背后的时候少年显然没有胸前那么煎熬了,他的脸已经不红了,心跳也慢慢降了下来,他低头看一眼自己胸口处油亮的涂药处,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果然还是天气太热。
“你太瘦了,得多吃点。”肖战将男孩的短袖卷起来搭在他脖颈处,“职业摩托车手需要身体素质更高。”
王一博缓慢的点点头,“知道知道。”
“已经帮你请假了,今天好好休息吧。”肖战伸手揉了揉少年松软的头发,“这个手感,摸起来很像狗崽儿哎。”
王一博打掉肖战肆意摸着自己头顶的手,“赶紧走,老年人。”
“哎呀狗崽崽~”肖战又揉了一把少年的头发,然后端着吃空的碗盘出了门,“有事给我发微信。”
少年不想理他,低头打开了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