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停电

这是第几次半路被人拦着借车拍照王一博已经记不清了，他从来都是头也不国的直接走人，而今天，少年也说不上来自己怎么了，他把着车头鬼使神差的回了头。

隔着头盔挡风镜与蒙蒙细雨，王一博看见了正低头认真查看相机的肖战。

青年还穿着那双令王一博心动的限量款球鞋，短袖衬衫敞着，露出里面的黑t，他今天没戴眼镜，刘海随意的迎着风，像极了还在读书的大学生。明明隔着头盔，王一博却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那人身上独有的木质香。

似乎是注意到了客人以外的目光，肖战抬起头来，隔着细雨和微风，与男孩的目光相撞。肖战只愣了几秒，就认出了王一博。作为现在还保持着每天速写习惯的美术生来说，能通过背影和身形认出一个人其实不难。更何况，那位小朋友本来就很特别。

我这算不算是无意中撞见了小孩的秘密啊，肖战想着。

所以刚刚自己拍到的人其实是.…..…他。

要不是亲眼所见，肖战真的无法把平时冷漠又孤僻的少年与摩托车和滑板挂上等号，但是转念一想，这可能才是他内心所压抑的那个真正的灵魂吧。所有的冷漠外壳只是他的保护伞，包裹着内里那个又酷又任性的男孩，他逃避伤害和人类情感，他在自己的世界里肆意撤野，他不愿意打开伞，便没有人能进去，谁都不行。

少年对着肖战挑了挑下巴，然后酷酷的转过了头，丢下“不借”两个字之后加速消失在公路上。

肖战无奈的勾起唇角，却听到身后姑娘爆出的一声赞美：“他也太酷了吧！！”

肖战瞥了一眼少年扬长而去很远的身影，对着客人礼貌地说，“今天出片很多，雨天效果竟然出奇的不错，但是这会儿雨大了可能待会儿路会不好走，不如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

郊区的蒙蒙细雨没想到进了市中心就变作了瓢泼大雨，在路人视角里那雨中骑着摩托的男生既拉风又帅气，像美剧里又飒又酷的机车男。但只有王一博知道自己有多倒霉，雨水太大导致视线受阻，他是龟速遛回小区的，等到了家门口他已经全身湿透了。

可这会儿王一博才想起来，他没带钥匙没带手机，陈姨在休假，肖战出门了，家里一片漆黑，他和摩托车此时就杵在紧闭的车库旁干瞪眼。肚子已经开始叫嚣起了饿意，雨还没停，哗啦着打落枝头成片的树叶，本来就淋湿的衣服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令人更加难受，王一博觉得自己的球鞋里已经可以养鱼了。

王一博在考虑要不要去找程柯或看谷扬，但是自己没带手机也不知道那两人在不在家。

少年正纠结的时候，院外忽然亮起了一缕车灯，直射的光影里能看到清晰的雨线垂直落池。昏黄路灯的海棠树旁，青年打着伞目送客人的车离开。他颀长的身影被不甚明亮的灯光拉长，隐在伞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露在伞外的半个肩头上落下了几片白色花瓣。

肖战手里拎着刚刚从小区门口买的新鲜菠萝，转身就看到了院中车库旁落汤鸡似的少年。

王一博抱着头盔在秋雨里打了个冷颤，蓝灰色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肖战快步往院中走去，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少年眼中亮起的光。

“你就这么骑回来的啊？”肖战一边开着门一边转头看着狼狈的男孩，这孩子得多傻啊就这么一直在外头冻着，“钥匙呢？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没带。”王一博声音小小的在背后响起，似乎带了点委屈。

肖战推开门让少年先进屋，自己伸手按了玄关的灯，屋中却仍是一片漆黑。

“是停电了吗？”肖战嘀咕一声，却发现王一博站在自己身边没动。

肖战将伞靠在屋外，伸手拍了下少年肩头，“发什么呆呢王一博，换鞋进屋了，你不冷啊？”“停电了。”

“是啊。”

王一博抬眼偷瞄一下客厅里，幸好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外头的应急路灯此时正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能模糊看到客厅的布局以及去二楼的楼梯。王一博别害怕，冷静。少年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脚下却根本不敢往屋中挪一步。

王一博天不怕地不怕，滑板多高难度的动作都敢尝试，骑摩托多悬的弯道都敢往下遛，却也是真的怕黑怕鬼怕虫子。除了已经离世的爷爷奶奶，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他怕什么了。

“你先进。”王一博平复着自己的语气。

肖战不明所以，换鞋进屋，开着手机手电筒在客厅里溜溜达达找蜡烛，“你知道物业电话吗？”“手机里有。”

“你手机呢？去拿手机。”肖战从抽屉里翻出了蜡烛，转身却发现少年还站着没有动。他难道是在害怕？

肖战点燃一根胳膊般粗的蜡烛，屋中亮起了微弱的光芒，王一博面上紧张的肌肉微微放松了下来，紧紧地盯着寄年手中蜡烛的火光，这一切都被肖战看在了眼里。

果然是怕黑啊，肖战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肖战将蜡烛放进烛台里，端着烛台走近王一博，将它放进了少年有些冰冷的手里，“去换衣服，把头发擦干，然后来帮我点蜡烛。”

近距离下，肖战身上清淡的木质香肆意撞进了王一博鼻息，他接过肖战递上来的烛台，点点头，然后快速走向了二楼楼梯。

“记得把手机拿下来。”肖战摆醒道。

把烛台放在桌上，王一博小心翼翼避开自己搭了一半的乐高，迅速换下潮湿的衣服扔进脏衣篓，身体才开始恢复热度。

微信上果然有谷扬发来的英语题答案，以及物业发来的要停电一晚的短信。王一博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心想今晚他怎么熬过去，肖战的声音便从楼下传来。

“小朋友，下来帮忙。”

“你自己不行吗？”

虽然嘴上有些不情愿，少年却还是出了卧空门。“我当然行。”肖战点燃了手中的一根细蜡烛，插进了旁边烛台里，转身对着二楼的少年招招手，“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

王一博愣住了。

因为，楼下整个客厅里此时都燃满了大大小小的蜡烛，大理石台面上，落地窗旁，玄关柜上，以及楼梯角落里都被摆上了微弱星光，手中的烛台在他踏出卧室的那一刻，也将明亮融进了整个烛海里，此时整个屋子中都闪烁着温暖的火光，王一博发觉自己冰凉的手渐渐热了起来。

而肖战，正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招呼他下去吃菠箩。

很久很久之前，爷爷也会在停电的夜晚点燃满屋子的蜡烛，只为他能一夜无梦，为了他调皮碰翻蜡烛引起危险，奶奶买了很多烛台放在家里，而在今天之前，已经很久没有人在停电的晚上为自己点过蜡烛了。

王一博在烛火明明灭灭的晃动中眼眸酸涩，他抬起手狠狠揉了下自己的眼睛。

“小朋友，下来喝点热水去去寒气，马上开学了可别感冒。”肖战觉得最近这两天自己哄孩子的技能越发娴熟。

茶几上摆满了零食面包，少年穿着长袖运动衫坐在一侧沙发上，喝完了杯中温热的水，手中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刚想接听那边却挂断了。

“这是我手机号，下次家里没人记得给我打电话。”

王一博给嘴里塞了块蛋挞，几天里头一次没有反驳肖战，而是微微点了点头，“物业发短信说停电一晚。”

“吃外卖吗？家里没电什么也做不了，你骑了一下午摩托还淋了雨是不是饿了？”肖战盯着少年潮湿的头发若有所思，“吃点热乎的东西，麻辣烫怎么样？”

王一博又吃了一块蛋挞，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你定吧。”

可是，这一晚王一博终究是错过了那份热乎的麻辣烫，外卖来的时候他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肖战本想叫醒他，却发觉他裹着毯子睡得很沉，最终是没有去打扰。

这一晚，也只有王一博自己知道，他没有害怕，也没有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