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度站在那栋房子前时,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轻轻开了下门,却发现门没锁。
土豆不知道去哪了,严浩翔一扫空荡荡的狗窝,然后往那扇门走过去。
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可现在,他的手就在门把上握着,却突然生出退缩的想法来。
开门后他该怎么面对刘耀文呢?
这个点刘耀文应该睡了,现在开门会不会打扰到他?
自己真的应该进去吗?
或许………
“咔。”门从里面被打开。
严浩翔呼吸一滞。
刘耀文大半夜头疼的又醒了,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灯亮了,也没起什么疑心,睡得太久,他以为现在已经第二天早上,文妈下夜班回来了。
他寻思着出去倒杯水,一开门,闻到了薄荷香槟酒味。
“耀……”严浩翔的字音卡在了喉咙里。
刘耀文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他的声音还是哑哑的,像老式的磁带,尾音还是颤抖的,“……翔哥,我在做梦吗?”
严浩翔心里好痛,他回抱住刘耀文,涩着嗓音说:“没,耀文没在做梦,是真的。”
“翔哥……你真的回来了?”
“嗯,我真的回来了。”
刘耀文又把他抱得更紧,脸埋在严浩翔的颈窝里,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侧,声音有些许哽咽,“春天到了……真好,真好……”
严浩翔眼角不动声色地红了,他轻轻拍着刘耀文的后背,容许他就这么拥着自己,柔声安稳道:“乖,不哭。”
刘耀文闷闷的嗯了一声,闭着眼睛抱着严浩翔,像孤单落魄的小狼终于找到了温暖的港湾,安逸又幸福。
“去过医院了吗?”
“去过了。”
“医生怎么说?”
“普通的发烧感冒。”
严浩翔松了口气,揉着他的头发,“那就好。”
刘耀文沉默片刻,忽然问:“翔哥,你在担心我吗?”
“……嗯。”严浩翔轻声说。
“你回来我真的很开心。”
“我知道。”
“我很想你。”
“……我也是。”
“你说春天会回来,我就一直等春天……翔哥,春天好难等啊。”
严浩翔听着他沙哑的嗓音,感受着他的心脏在胸腔里鲜活的跳动,忽然生出一个想这么着一辈子的想法。
“乖,咱不等了,我回来了。”
刘耀文深吸了一口严浩翔身上的香槟味,轻轻嗯了一声。
按理说他应该排斥严浩翔的信息素,可他现在好像已经离不开那股香槟酒味了,就像陈安说的,像个瘾君子。
这有悖本能,可刘耀文不在乎。
爱上严浩翔这件事本来就有违本能,所以他忤逆了自己的本能,爱上了一个与其对立的个体。
并疯狂贪恋着他身上的香味。
“我离不开你。”他在严浩翔耳侧喃喃。
严浩翔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刘耀文像是压根不需要他回应一样,只是自顾自的在他耳边重复。
“我离不开你。”
“翔哥,我离不开你了。”
“不能没有你。”
“真的不能没有你。”
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可刘耀文不是地球,没了严浩翔他转不了。
严浩翔潜意识里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变得不一样了,这令他很不安,所以他急忙道:“耀文,别说这种话。”
刘耀文放开了他,站在他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严浩翔,有什么情绪在他眼里酝藏着。
“翔哥,我去参加联谊会了。”
这种眼神让严浩翔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他抿了抿嘴唇,“嗯,挺好的。”
“有个很漂亮的Omega说对我很感兴趣。”刘耀文垂眸看着严浩翔的反应,生病生的他脑子混沌一片。
严浩翔往后退了一步,“…嗯,然后呢?”
刘耀文启唇,声音不大却令感觉严浩翔震耳欲聋,“然后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严浩翔想逃了。
他下意识回避的问题,终于被刘耀文残酷地掀起来了。
“……嗯,挺好的。”
刘耀文往前走了一步,“翔哥不想知道是谁吗?”
“不想。”严浩翔抬头与他对视。
求你,别说。
他们两个都很清楚,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们两个就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
努力维持的现状,摇摇欲坠。
严浩翔最终在这场无声的战役中败下阵来,转身去给刘耀文倒水。
身后的刘耀文却忽然笑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像自嘲的苦笑。
“翔哥你早知道了,对吗?”
严浩翔的动作顿住了,他捏着杯子,“……知道什么?耀文你别乱想。”
“知道什么?”刘耀文重复道。他的眼神仿佛要将严浩翔活生生的看穿。
他们之间的气氛僵在临界点,就等一个人来戳破。
……
“我喜欢你。”
严浩翔如遭雷劈,他努力在心底撑起的堡垒终于轰然倒塌。
他几乎是脱力一般将玻璃杯放下,红着眼眶颤抖着回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刘耀文走近了他,“知道,我说我喜欢你。”这句话他几乎是笑着说出口的。
真好,这么一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严浩翔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我们都是Alpha。”
刘耀文抿了抿唇,“我知道。”
“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严浩翔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里是浓厚到让人透不过来气的悲伤。
他仿佛在通过眼神跟刘耀文说:我伤害过你,你不要忘记上次因为我你进医院了。Alpha和Alpha在一起本来就是禁忌,信息素对立就算了,更何况我还有这种病……我们怎么能在一起呢?耀文,我们怎么能在一起呢?
暖黄的灯光也没能让气氛缓和,温度计里水银停滞不前,时钟滴滴答答,在两人心上宛若某种急促的倒计时。
刘耀文敛起眸,强忍着身体对于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反抗与挣扎,再抬眼时竟是带着浅淡笑意的。
“翔哥,我不想管那么多……我就问你,你、喜欢我吗?”刘耀文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可能是被灯光照的,他的眼睛里闪着微光,眉眼温柔的弯起。
明明他是笑着的,严浩翔看着他,却觉得那笑里含着泪,令他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你不要这样看我,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严浩翔后退一步,直到靠在桌沿。
“……”他好像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嘴唇说——
“……不。”
刘耀文像是早就预料到答案一样,咧着嘴好像很开心的在笑着,却眼里含着微光,湿润的很。“……”他咬了下嘴唇,缓缓呼出一口气,“………嗯,我知道了……”
他很想问一句真的吗,真的不喜欢他吗,可他的勇气已经耗尽了,再也问不出来了。
胃里又开始翻腾,心脏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好疼。
嗓子好像哑透了,刘耀文哽着嗓子,半晌才说出来一句:“……走吧。”
既然他已经得到答案,自然不能再浪费严浩翔的时间。
想一想啊……其实他真的挺傻的,严浩翔出国时他就应该明白,严浩翔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没看出来自己喜欢他……他呢?就像一个傻傻的戏中人,在黑暗落灰的舞台上一个人演着暗恋的独角戏。
这场戏他演的好辛苦啊……
所以严浩翔来叫他退场了……
挺好的。
挺好的。
严浩翔看了看他,一直握着的拳头终于脱力般地松开。
他走了。
春天过去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刘耀文突然扶住了墙,手捂着嘴。
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卫生间,蹲在地上干呕了很久。
明明他没有哭,却感觉难受得要死,胃一下一下地痉挛着。
他吐了很久,嗓子都火辣辣的疼,可还是难受,难受得像快死了一样。
刘耀文自虐似的想着刚才严浩翔的话,吐得连胆汁都不剩了。
吐完后他红着眼起身,抽了张纸擦了擦嘴。
从卫生间出来后,他关了客厅里的灯。一个人在房间里听着歌。
他听了好多歌,却统一都是抒情伤感的。
“嘁,这都什么歌。”刘耀文关了听歌软件,然后爬上床。
余光中瞥到床头柜上的日历,刘耀文低声笑了一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咚”的一声。
——
那一夜,刘耀文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严浩翔在画室里画了一晚上的画…………画的全是刘耀文。
月光移动,严浩翔滴了两颗晶莹的泪,在画布上,在刘耀文含泪的眼角上……
——
春天到了……
才怪。
——
“哗啦”,远处一座山头,风突然刮起,老树上的红牌子翻飞错乱。
有字一闪而过。
“希望严浩翔的病快点好,平安喜乐,然后幸福。”
……
“刘耀文要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