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医生:
从小我便拥有很强的共情能力。我的家长总是教育我要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要换位思考。
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
夜晚的黑色很沉重。
一层层的叠下来,压抑着女孩的呼吸。
她随手将易拉罐扔进了小巷里的垃圾堆里,惊扰到了几只猫。很快便窜来没影了。
路灯昏暗的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沾染着血迹的易拉罐滚了好几圈,直到血迹混杂上了泥土,才堪堪停下。
……
“根据本市公安局发布的最新消息,进来本市发生的极其伤人案,被确认为同一人作案。
在此提醒所有民众注意安全。”
陈曲将车内的收音机关掉,往旁边问到:“小伶,听说这起案子了吗?”
“嗯。”高伶轻轻点头,女孩纤细的手指虚虚握着装着可乐的杯子,显得无害而软弱。
“听说啊,这起案子是模仿你小说里的那个反派……”
“晋臻。”
“行,晋臻,听说这案子的作案手法与晋臻很像,你可得小心。弄的不好像彭姐一样,彭姐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彭语。高伶握杯子的力气大了些,思绪也乱了几分。
“小伶?”
高伶回过头,冲陈曲笑了笑:“放心,你知道我的,我会处理好。”
……
【我天生拥有很强的共情能力,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这让我能从很多不同的方面来思考问题。
--节选自《009号的自白》】
彭语比高伶大了八岁。
高伶比彭语晚出名一年。
她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彭语第一本书的签售会上。
高伶将书递给彭语:“您好,我很喜欢您的作品,我也在尝试写作。”
彭语愣了一下,随即扬起笑容:“谢谢你,还有,加油。”
直到高伶回到家,都还在回味那个笑容。
真好啊,她想,那种快乐与骄傲,不自觉让人也很开心。
第二年,高伶以细腻的人物群像出了名。
“你好,我是高伶。”高伶有点紧张,“您还记得我吗?”
彭语再次向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我记得你,交个朋友,在一起继续加油吧!”
加油,高伶心想。
……
笑容终止于他们相识的第三个年头。
突如其来的网络暴力让彭语的眼睛黯淡无光。
“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了。”
“我知道。”
“我没有抄袭。”
“是的。”
“那凭什么,为什么……”
高伶沉默了,她想说没有凭什么,但这些话止于她的心里。
要怪的话,好像谁也怪不了。
但是她仿佛也能理解,这年头人太多,来来往往都太快了。人们往往还没记住上一位过客的脸,他就早已渐行渐远。
所以人们学会了事不关己。
现实太累了,所以人们可以将现实的压力化为虚拟的戾气,可以说一些无痛无痒的话来指责别人,特别是当很多人都在指责同一个人的时候。
借此来获得某种认同感。
毕竟大家都已经这么累了,谁想在网上还一副好好先生,还把客套做足?
再说了,好像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权利,不能不给别人改正的机会。
换位思考的话,应该可以理解吧。她想。
……
网络暴力是种灾难。
它像浪涛一样拍打着人类的心。
无休无止,永不停歇。
身处漩涡之中,你能听见什么?
铺天盖地的恶意涌来,直教人喘不过气。
而微末的好意混杂其中,还没来得及冒头,没来得及给人希望,便被扑天的恶意压了下去。
彭语本却不够坚强,站在大众面前受人指点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所以当高伶再见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已然在一片救护车的响声中。
彭语苍白的手腕垂下,血液割裂着皮肤,昭示着生命的流逝。
高伶缓缓跌坐在地上,就这么望着救护车的离去。
一直望着。
……
天气微凉,高伶坐在地上,却活像在冰天雪地。
她的牙齿打着颤,踡缩在一旁。
高伶一直在避免带入彭语的情绪。因为她知道那种感觉会很绝望。
但在刚才无法避免的,她感受到了。
像溺水的人发出呼救,却发现自己在海的中央。
没有人救我,没有人救得了我。
【这个作者抄袭呀。】
【取关了,什么人啊,亏我还全订了。】
【这种人真的有点恶心,最讨厌这种抄袭的了。】
【失望。】
我要呼吸。
……
彭语抢救及时,捞回一命。
高伶在医院厕所里洗着手。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些声音。
“昨天晚上那个自杀的怎么回事啊?”
“哦,她呀,好像是之前传她抄袭,我也顺风骂过几句来着。”
“看着也挺可怜的。”
“是啊,我也挺后悔的,但是你说这年头跟风说两句好像也挺正常。”
愧疚么?
正常么?
因为理所当然的正常所犯下的错,自然可以一笔勾销,不以为意。
但是,为什么,因为这种理所当然,就有人理所当然地承担那种绝望。
这让高伶不禁联想到很多人同时砍了同一个人一刀。
每一刀都微乎其微,每一刀都恰到好处。
每个人都不在意,因为法不责众,因为出事的不是自己。
事不关己。
【之前那些我为他们找的理由,全部都被彭语的愤怒与悲伤推翻。
--009号的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