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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衣冠南渡七纪 世上纷争百年

乌衣非王谢

世事浮沉,茫茫付草枯!

蝇小之辈贪名利,风吹烛。

黄沙尘土泥筑,坟丘中,犹问谁主谁奴?峰火来时路,舟车劳苦,多少豪杰识归途?英雄竞逐鹿!

登高望远,万里处,江山千古!

屈数年,风流争朝暮,飞鸟换走兔。

却是梦里游渡!

一阵阵马蹄声打破了子夜的宁静,吼叫声,喧哗声在偏远的乡村格外显得刺耳,一武官坐在白马上破口大骂:“老子就不信你能躲过今晚,兄弟们给我仔细搜,这逆贼身负重伤,他跑不掉的,抓住他重重有赏,官升三级,私藏包庇的,休怪老子无情,杀无赦,杀,杀,杀”!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军士们群情激奋,跃跃欲试,个个磨拳擦掌准备大显神通好好表现一番!这是他们乱世之中唯一拿的出手的技能。没想到今晚又可以毫无保留的展示一番了!武官很是得意,看他坐在马上的那种神情!好像今晚会有收获,嘴角露出了一丝奸笑,方口大脸,左眼下方有一颗硕大的黑痣!特别显眼,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的引人注目!此时为晋朝的司马德宗当政,年号“隆安”,是为晋朝第十位皇帝!虽贵为天子,但实权则在皇叔司马道子手中!南渡以来,虽说天平,其实危机四伏,北有诸胡,一直虎视江南!且国中诸侯无一不心怀异志觊觎皇权,当时国中有所谓的“四害五侯”!四害为:五斗米道、诸胡流民、失意士子、绿林侠盗。五侯为:南郡桓玄、琅琊王德、陈郡谢焕、兰陵萧明、京口庾正!此五人数桓玄最强,他们或互为表里暗通曲款、或貌合神离相引为援、或互相攻讦企求自保,除桓玄外,其余四人虽身居高位且拥兵一方,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不过四人在朝中声名尚好,根基甚深,且祖上都是晋之功臣,相比之下,桓玄虽雄霸一方,兵精粮足,但他是依仗其父桓温之力,而桓温死后声名虽说“尚好”,可事实如何,天下人早有公论,只是不愿说出而已!相比之下,桓玄是五人之中最不如意之人,除了五侯以外,当时有四大将之说,第一将:彭城刘牢之。第二将:禁中高衡。第三将:永嘉孙无终。第四将:东阳葛长青。

这名武官原姓潘,单名一个震字!年岁三十上下,其父潘石,原是桓温帐下一名主薄,为人精细,富有谋略,又极具胆力,桓温北伐成汉时,久战不下,粮草匮乏,国中司马一党趁机欲置桓温于死地,桓温腹背受敌,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因向桓温献计,孤身入成都,两家罢兵,誓不相战,为表示诚意,以自已之子代替桓温之子,就这样桓温才度过危难!等桓温稳定局势之后,又率大军北伐,潘石连夜和三个原晋朝降卒逃离了成都,来到了桓温的营帐之中,主仆相见,悲喜莫名,就在一阵寒喧之际,三个降卒突然发难,手持短刃行刺桓温,面对突出其来的攻势,潘石无暇多想,替桓温挡了一刀,短刃锋利无比,一时间小腹之上插着三把刀刃,顿时血流一地,就在潘石挡刀之际,桓温急忙抽出宝剑,大叫一声“有刺客”,三名降卒眼见此时已无法行刺,遂奔出帐外,除一人被卫士刺死之外!其余二人,受伤之余拼命逃窜,好在夜色弥漫得以生还!潘石中刀之后,奄奄一息,口不能言,只是以手指着自己的儿子,那时潘震才三四岁,早以吓的嚎嚎大哭,桓温知他所想,急忙召来军中医官,可无力回天,潘石死后,桓温遂将潘震带入府中,待他和桓玄一般无二,视如已出。后来桓温去世,桓玄袭爵,潘震竟然拜了同岁小月的桓玄“为父”,更名为桓震!自古小人比比皆是,厚颜无耻,数典忘祖,背信弃义此时用在桓震身上是最恰当不过了!他一认父不久,就被桓玄委以重任,私底下桓玄常呼他“传子侯”,意思是告诉他自己的爵位可以子传孙,孙传孙的辈辈传下去!可桓震平日里常与人结怨,吃酒狎妓,欺男霸女是个地道的酒肉之徒!为此,不耻于他的人,常呼他“犬子侯”。他本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放浪子弟,文墨不通,因此即使被人耻笑,也经不住那些饱读诗书和略通文墨之人的“喻之大义”。为此他反而更加尊重那些耻笑他的人!

桓震虽为天下士人所不齿,但也并非一无是处,此人别的本事没有,却有一股子蛮力,刀枪剑戟,棍棒软鞭,马上马下也颇为娴熟,只见他身长八尺,虎背熊腰,满脸虬髯,若不是左脸下方那颗硕大的黑痣相碍,看上去似乎是个极豪爽洒脱之人。他善使长枪,一杆镔铁打造的兵刃,重达四十余斤,长一丈五寸。他文墨虽不太通,却识得天下间诸多兵刃的名称,为显示自己勇武无双,他特地给自己的兵刃取了一个雅名“寒齿枪”。他曾夸下海口,能和自己过十余回合的,天下间不出五人。经常大言煌煌的自以为是,那些只知玄谈且又不能救天下于危难之间的人,每当听到他鼓吹到忘乎所以时往往嗤之以鼻,犹感齿寒!

此番他奉了其父桓玄之命前往京口捉拿仇池国的使臣:刘权!原由是此人盗取了桓玄府库之中的一件兵器和半轴画卷!桓玄,字敬道,小名灵宝为一方诸侯,在朝中虽然为众多士大夫所不容,但他手握重兵,平日里又“礼贤下士”深居简出,在封地之内,大施仁政,优待那些从北国逃亡到江南的汉胡流民,并废除胡人只可为奴为婢的常例,同时又提倡节俭,大到兵马钱粮,小到生活起居,就连平日里的来往书札也通通以麻纸代替,值得称赞的是:他还改进了造纸术的工艺,使纸张更加的纤薄清晰,取名曰:麻黄纸。既使桓玄有不臣之心,那些当朝的腐儒及清谈之士却找不出足以以证其测的由头来!既使找到了,试问这天下间又有谁敢冒然征伐?

半轴画卷与那件兵刃被盗之后,桓玄大惊失色,起初他以为贼人是受司马道子的唆使,借着使臣寻访名士之际,暗地里将两件至宝盗去,可是两件物什被盗之后,贼人一不上缴朝廷,二不携宝返回仇池,却向着京口逃窜,自已试探性的旁敲侧击,司马道子全无异状,从他的举止神情来看,似乎并不知情,就好像是贼人有意瞒着朝廷似的!既然贼人盗宝意在南郡公,桓玄岂肯甘心,料想贼人能在众兵丁严密的守卫之下将两件物什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定然是一位身手敏捷之士,既使这样,一个生人,身手再好,也绝不会,更不敢随意在府中行窃。思来想去,桓玄心头一震,暗道:“莫非贼人有内应”?当下桓玄定下一计,谎称府中出现了贼盗,偷了其父桓温当年潘石救主插入小腹之中的三把短刃,并银钱若干,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让外人知道,原来他的生父桓温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就连潘石救主的短刃都保留至今,可想而知,主子对下属的愧疚与思念!

奏表一上,司马道子不明原由,还当是桓玄要为臣下加官进爵或是索要钱粮呢!一看奏表才知原来却是府中出了家贼,道子讥道:“桓玄小儿,也有治下不严之过,假仁义。好笑,好笑”。道子有意想让桓玄出丑,当即令镇守京口的刘牢之派军随行。桓玄获悉之后,当即召来了刚认不久的假子桓震,命他领五百兵士前往京口捉拿刘权。桓震是一个莽夫,一听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连连说道:“桓震一定不负所望,多谢爹爹还念及震儿的先人”!桓震见自己的亲爹爹在桓温的心中目地位如此之高,一时之间竟也哭了,想来一是哭他爹救主中刀仙逝之后福及子孙。这不自己好歹也是个有爵俸之人,虽说“太子冼马”虽低,可假以时日,多积功果,三公有望!二哭想是自己刚认父不久就委以公干,心想干爹爹是想让自己多历练历练,将来再予以重任。三哭是出自私心,自己终于可以到京口去会一会那黄脸的刘牢之和黑脸的刘裕,听说此二人也是马上马下从未遇敌手。种种情感纠结在一起,激动与狂妄之余哭了出来,应该算是人之常情!

桓玄向桓震交待的事由之后,另派两名偏将相随,一个名叫:王凯,另一个名唤:张俊,并再三告诫他三人如贼人已入坞壁附近十余里之内,就任由他而去,切不可追赶,何、张二将点头。桓震不明所以欲待问起,刚要说话,只听一人道:“郡公,坞壁虽固,却也是晋室江山的臣土,郡公何惧之有,好没男儿气慨”!众人向着声音传来之处抬头一看,只见一人缓缓而来!

只见一妇人通身素服来至厅上,不见其人,先闻其香。这位妇人姓苏名楼,艺名碧柔,乃是桓玄新纳的宠伎。此妇善歌舞,好酒善饮,且乐府音曲及民间谣诵无一不精,她原是秦人,家居西京长安,容色尚佳。浑身上下每一寸凹凸之处都合乎比例,可谓是女中一绝,唯一遗憾之处就是此女脸上略有斑点,如不细观很难发觉。虽是如此也难掩其声色之美,她还有一个怪癖,就是每逢初三,十六身着素服将自己置于房中整日不出,今日恰逢五月十六,她此刻应在房中独坐,不知为何来到前厅!

桓玄见碧柔来到,本想深深闻上一闻她身上所发出的特有香气,碍于众人在前不好失了大将之风范!只好说道:“碧柔,你不是呆在房中吗?为何来此”?桓玄说完,一脸疑色。碧柔道:“难道我不能来此吗”?桓玄道:“不,不,不,这合府上下不管何处夫人都能去得!只是今日乃是十六,夫人不是初三、十六严禁外人打扰吗?故桓玄才有此一问”!这桓玄自从得了苏碧柔之后,如获至宝,那真是一个百依百顺,俯首贴耳!指东绝不向西,说南绝不道北。可以说是疼爱有加,呵护备至。碧柔虽承桓玄大爱,却从不持宠而骄,与人刁难,撒娇撒痴。相反,平日里她总是一副忧郁寡欢的神情,她素来不与其他夫人及艺伶争抢宠溺,难得是她还不时地劝桓玄要以天下为念,不要被女色所惑,每当桓玄宠到深情之处,突听此语,你想如何能抑止住内心的激动之情!为此桓玄常私底下叹息:“恨不能早日识君,要不然定扶你为正室夫人”。可他又不敢向苏碧柔说出心中所想。怕她听了此语之后又认为自己为“女色所惑”不以天下为念了!更要紧的是,其正妻刘氏是个性情直烈,说话不留情面之人!

厅中众将见了苏楼连忙行礼,只见桓震扑通一跪行了家礼,说道:“娘亲好,震儿行礼”。苏楼一听,忍不住一笑,心想自己比这个孩儿还小上三四岁呢,如何敢当?又不好说“孩儿请起”之类的话,又不好不说,心中一灵说到:“你就是发现盗贼的潘将军”。桓震站起身来半躬道:“正是孩儿”。桓玄听苏楼说起了盗贼忽道:“碧柔,适才你说坞壁虽固,却也是大晋疆土,是何用意”?苏楼道:“夫君丢了至宝,本该暗中找回,却为何要奏明朝廷?既然奏明了朝廷,难免兴师动众,想必那偷盗之人在府中定有内应,要不然何以如此胆大?”桓玄一听,心想不错。暗自后悔不该上奏朝廷。苏楼又道:“贱妾本是一名妇人,本不该干涉军机,可一想起那半轴画卷,贱妾……贱妾……贱妾这心里就……就想起……想起先父当日的惨状”……!说到这,苏楼早以泣不成声了!

桓震、张俊、王凯等三人听了也是相顾而盼,均想“这半轴画卷到底是什么来头,只知道桓府确实藏有半轴画卷,却从未见过”!桓玄见苏楼眼角先红后泪,急忙拿出锦帕替她擦拭!苏楼则拿过锦帕自拭。桓玄道:“夫人放心,贼子是逃不掉的,况且他离府之时左肩曾受震儿一枪,右肩被“落雁翎”击透”……!说到这只见桓震直跺脚高呼:“也怪我当时大意,贼子中我一枪我擒他不住,我复又射其一箭,心想这回贼子定是难逃?谁料到就在我得意之间,这贼子竟然越墙而走,不知所踪”!张、王二将道:“落雁翎乃是北府兵将刘牢之所创,此箭比一般箭羽要长上五寸粗上三分,且箭矢为生铁,箭干为青竹,箭尾为雁羽,威力无比,只要射中人身,无有逃脱的”!苏楼不懂兵器上的深奥却也通晓一些常理,任何兵刃唯有铁石类才够硬直,为何落雁翎箭身为青竹?难道青竹的材质要高于铁石?

桓震又呼:“怪就怪在这青竹箭身上才功归一匮”,苏楼听桓震这么一说心中疑云稍解:“果然如此”?只见桓震又道:“当贼人中我一枪时,兀自死斗,连杀七八名卫士,我见贼子已受重伤,料想必不多久,就力竭而擒,没想到这贼子……也不知他何处学来的神技,向着高墙攀援,似要翻过这五丈高墙。我一急之下拿起落雁翎向其射出,箭羽直巴巴的穿过他右肩”……!桓震见苏楼心无旁骛的神情欲要往下说,又怕恼了父亲,眼睛一斜,真是一瞬“观”万变,见桓玄无恙,续道:“当箭羽射穿他右肩时,他正攀援在墙上,贼子原本受我一枪,气力大不如前,若在平时,一个跃身便可逃之夭夭,眼看贼子气力不济,已有下坠之势,我再挽弓一箭,贼子必死无疑,就在我弓张箭到穿胸之际,贼子身子一侧正中右肩,本来已成待擒之势,没想到贼子竟然拔出羽箭硬生生的插在高墙之上,然后右手紧抓箭身,只见他将身体轻轻一提,便跃出墙外”……!苏楼惊到:“那他定是逃了”?桓震道:“震儿无能,让贼子逃脱,有负于爹爹”,边说边望向桓玄,生怕他一怒之下,自己前程尽毁!

只听桓玄道:“这件事震儿有功无过,只是孤家小觑了仇池公杨盛,这小儿表面上臣服于我朝,暗地里却一心只想复他故国,待天下有变,再逐鹿中原,哼,好如意的算盘,仇池弹丸小邦,孤家早晚灭了他”。张俊道:“郡公,杨盛初居大位,人心不稳,且内忧外患,臣服于我朝只是权宜之计,派遣使者以通盟好原本应是极力讨好我朝中臣僚。为何使者竟然行偷盗之举,这不是自绝于我朝吗?”王凯和道:“不错,杨盛素来奸诈无比,沉默少言,绝无可能唆使部属行此伎俩!”。他二人心中原本有一个疑团,就是那半轴画卷到底是何物?还有那件兵器。二人通过观察桓玄似乎很焦急,又似乎无动于衷,二人不敢询问,又不敢以言相探,只好静待桓玄的令下。

桓玄道:“那名使者,自称姓刘名权,京口人氏,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众人一愣,苏楼道:“难道夫君认识他”?桓玄摇首说道:“杨盛献表来降,举朝欢庆,老贼更是喜的夜不能寐,直呼什么人心所向,气数使然,封杨盛为仇池公,永镇陇南,老贼好不羞耻,自己原无周公之才却行周公之政,可笑至极,他以为封了杨盛的官,仇池便臣服于我朝,从而显现出自己的王佐之才和不战屈人之兵的韬略”。众人只他口中的老贼为“司马道子”!苏楼本于司马道子相熟,听桓玄左一个老贼,右一个老贼,心中自然知晓桓玄与他之间的种种宿恨。若不是司马道子之女突然走失,她也不会机缘巧合的进入桓府,成为桓玄的第五位夫人,此时的往事被桓玄数声“老贼”所勾起,苏楼内心先是一酸,后是一叹,至于她与司马道子之间的万般瓜葛此时已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那半轴画卷,那可是先人唯一留给自己的见证,绝不能落入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那是对先父的侮辱!

桓玄道:“老贼先以空头爵位相许,而后又大摆筵席款待使者,并颁下诏令,朝中二千石官员务必到宴!并附上皇帝亲笔书函要孤家充当酒宴总执事官。不得已,陛下见召,桓玄敢不从命”!苏楼道:“夫君,是晋室重臣,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奉诏理所当然”!桓玄道:“本来陛下相召,桓玄受宠若惊,不管老贼如何专权,如何跋扈,毕竟陛下却无负于我,宴请使者自然是份内之事,只是这老贼……老贼好酒恶饮,喝到酩酊大醉时,竟然侮辱先父的名节,真是岂有此理”!众人虽知桓玄赴宴,却不知酒宴之中的遭遇,世人皆知司马道子有三样爱好:其一嗜酒如命,其二笃信浮图之教。其三收藏天下奇珍异宝!除此之外他还有两位推心的故人,一号曰“口天居士”,二号称“五全妙音”!

原来桓玄见召赴宴,所到者皆是朝中权贵,个个峨冠博带趾高气扬,有文臣有武将,他们有的权柄中枢,有的镇守一方。酒宴刚开始时,司马道子一如平时,倒也“和气”。开口说道:“诸公静坐,请听吾言,自道子掌政以来,虽不敢夸口自比周公、伊尹效比先贤,就是西蜀孔明道子也是敬而崇之!为臣者,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忠君护国,心怀天下苍生,恪尽职守,尽人臣之忠、之孝、之仁足矣,至于身后之事,道子以为千秋之后自有评说”……众大臣听道子之言,有点头赞许的,有面露微笑的,还有不以为耻的,那就是桓玄,道子又道:“今日仇池又降,乃我朝隆事,这位便是使臣刘权”。刘权起身向诸大臣半躬身行礼。众臣只见他肌肤黝黑,上唇布满了短须,身材高大,虽是半躬着,看光景也有八尺以上,生的仪表堂堂,气度不凡!道子复道:“我朝自南渡以来,民风日下,世祖武皇帝创下的基业在子孙手中消亡殆尽,为此道子时常痛心疾首,夜不能寐。好在天不灭我大晋,得一江南栖身,道子相信,只要诸位臣僚能摒弃前嫌,尽力辅佐,秣马厉兵,假以时日,定可驱尽胡虏,复我大晋疆土”!说到这时,武将们显得群情激动了,若在校练场上,恐怕早以是人声呼号如海,刀枪霍霍生威了!

道子这番话,虽然冠冕堂皇,人情激奋,但实用起来未免有点“空谈”的意味。自古开创基业者,除了说教,还要一样至关重要,那就是:武力。没有兵强马壮,如何能有万里江山。虽腐儒及其他善教之士极其排斥武力,可他们哪里知道有时候武力是解决一切纠纷与矛盾的最佳也是最有效的途径,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兵书上说的,真正做到不战,那还要兵书做什么?桓玄本为总执事官,从头至尾却是司马道子一人在吆五喝六。桓玄也不以为意,任其大放厥词!也合该有事,就在道子得意酒酣之际,桓玄举觥来到,说了一些恭维的话,如一代能臣,德比周公,赛过孔明之类的的虚词。道子斜睨着眼看了一下桓玄。忽说道:“敬道是人中翘楚,可惜其父却是贼子……”。说到这突然一人上前止住:“父亲酒多矣”。此人是道子之子,名叫元显。道子见元显止住连忙大呼,怒斥其子:“小儿好没礼……礼……礼数”!话音一落,摇摇晃晃的离席而起,元显上前相扶,道子反而推开其手,当众群臣之面,用酒觥指着桓玄道:“相当年……相当年令尊……并无仁德美名,更无安邦定……定国之才,却以魏武自居……还想当皇帝,豕犬之辈,还想跃上……跃上枝头变凤凰……真真,可……可笑”……群臣一听此言皆有惧色,再看司马道子,除了不停的饮酒之外就是身子左摇右晃。桓玄听了司马道子一番言语后,心情如何可想而知。把其父比做猪狗一般畜生,是生平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且他国使者犹在的情景之下听到。司马道子居然毫不避讳,信口而出。桓玄对此也只能是一笑加“求饶”化解。司马道子欲待要说,元显目视一人,只见此人硬生生的将道子强行搀扶于外。

酒宴中的情景在桓玄脑中一扫而过,司马道子刻薄的言语像一把利刃一样扎在桓玄的胸口,他向众人说出之后,急忙拔出桓震的佩剑,狠狠的斫砍厅中的桌几,只听咔嚓一声,桌几一分为二,随之相应的便是:“不杀老贼誓不为人”。

只听桓震道:“父亲大人,老贼如此无礼,您就把这老匹夫交给孩儿,我保证会天衣无缝死无对证”。桓玄斜视了一下桓震,叹气说道!“说来听听”!桓震见桓玄点头,俯耳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桓玄大怒首:“荒唐,无理,这简直是灭门之祸,来人,来人啊,快将这狂徒拿下”!不一会儿,四甲士入的厅来,正要动手!桓震双膝着地,一时不知所措,他只不过说了刺杀道子劝父亲自立,没想到父亲却雷霆震怒!桓玄道“还愣着干什么,将逆臣拿下”!武士不敢怠慢只好依令照办。

           深夜,桓玄独自在书房小斟,怔怔发呆,连苏碧柔何时进房都不知!碧柔见觞中无酒连忙斟满道:“夫君,夜已深了,早些安歇吧”。桓玄一惊随即笑道:“有劳夫人挂念了,怎么没安睡”。碧柔嗔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些日子你心神不定,也不知在惦念谁?”。桓玄道:“哪里,哪里,只不过最近忙于公事怠慢了夫人,宽恕则个”。碧柔道:“少来糊我,哼,你是不是又惦记那个司马元燕了”?桓玄道:“这里那里的话,有了你胜过千万俗粉,再说女色本非桓玄所爱,夫人不必多疑”!这时碧柔轻声说道:“那好,你仔细看看我,行吗”?桓玄被拗不过只好故作深情的看着她,四目相对,其中曲折无以言表。“哼,你变了,不像从前那般对我”!桓玄道:“夫人,何出此言”。碧柔道:“从前,夫君心中有事从不隐瞒碧柔,为何这次却不对碧柔如实相告”!桓玄道:“我何事隐瞒了我的碧柔”?“那好,我问你,你为何将桓震关押,又为何私底下打探那盗贼与碧柔是否有瓜葛,你这是不信任碧柔,你安的什么心”?说完又娇又泣的。桓玄道:“夫人,你这是听谁说的,纯属子虚乌有”!碧柔道:“那好,我再问你,为何将震儿拿下”?桓玄道:“此人大逆不道,目无朝廷,罪该万死”!于是桓玄将桓震准备刺杀道子及废晋自立如实的告诉了碧柔!谁知碧柔并未吃惊,相反,神态自若。缓缓说道:“桓震的话并非无道理,以夫君的实力与威望,废晋自立也不是没可能”!桓玄听了碧柔一番话,怒道:“住口,妇人无礼,退下”。碧柔道:“自古这天下有德居之,晋室江山早己名存实亡,早晚会落入他人之手,夫君不取,后悔莫及”!桓玄大怒,这也是他第一次对碧柔真正发火:“妇道人家,不好好恪守妇道,妄谈朝政,如让奸佞之人听了去让老贼知道了,你我将是忤逆之罪,难逃死罪,简直…简直…你速速退下”!

          碧柔见桓玄大怒,看光景恰似真的怒了,极其失望的恚然而退。临走时复斟满书桌上的酒觞。道:“夫君还是早些安歇吧,碧柔退下了”!碧柔去后,桓玄端起酒觞一饮而尽,陷入沉思!

桓玄举起觞中之酒一饮而尽,复又斟满。如此连饮了数十觞。此时已是晕晕欲睡!只听府中更夫已报初更!桓玄慢步走出房中,在回廊中来回踱步,一阵微风吹来,令他酒意减去大半!左右连忙搀扶,只见他连忙推开!喝道“都给我退下,好生值夜“。左右不敢违抗,只好任他在府中行窜!此刻,他见苏楼房中灯火晕明,于是就朝她房中而去,来到房前本想敲门而入,可随后又把手缩了回来,就在此时又见房中灯火已灭,桓玄双手垂立,只好作罢!

这时只见一个婢女正提着灯笼向桓玄走来,桓玄一见原来是刘氏的侍女名唤王婻,因酷似汉元时期画中的王昭君,故又有小昭君的称号。“老爷万福,夫人有请”!桓玄此时挺直了身子很是吃惊的道:“夫人深夜相召,到底有何要事”?小昭君道:“婢子不知,夫人只叫婢子前来传话,请老爷速去”。桓玄道:“你真的不知”?王婻唯有点头。桓玄见她从说话到回话始终是半屈着身子且把头低下。往日里合府上下都说刘氏的婢女有倾城之貌。桓玄虽有耳闻却从未真正审视一番,一是碍于身份,二是刘氏刚烈,怕生闲言,三是新得了苏氏,怕沾上碎语,苏氏一事,要不是夫人首肯,桓玄要想如愿恐怕要多费一番周折!今日突见王婻,一股莫名的爱意油然而生。桓玄道“你把头抬起来,孤家看看”!王婻道:“婢子生相丑陋,怕污了老爷双眼,请老爷速去夫人房中一叙”!桓玄道:“你不把头抬起来让孤家看看,孤家就不去了”!过了片刻,小昭君只好将头慢慢抬起。桓玄借着晕暗的灯光一看,果然别有意境!笑道:“污孤家双目的人,前方带路吧”。小昭君嫣然一现提着灯笼向刘氏这边走来!

这刘氏的卧房在府中的正北,桓玄贵为一方诸侯,府邸自然考就,按着五行八卦的方位而建,坐南朝北,门前自不必细说,朱漆的大门,分别镶上四十九颗碗口大小的玉石!每一颗玉石都价值不菲,据说是后秦王姚兴所献,还有两蹲麒麟兽,威风凛凛的卧在府门两侧,麒麟兽高九尺五寸,围七尺八寸,长一丈六寸!麒麟兽浑身用黄金熔水铸成,特别之处的在于兽眼,居然是蜀中谯氏所献的胡珠,这四颗珠子名虽不雅,却大有来头,相传羯胡石虎,此人天生勇力且残忍无比,他的暴虐荒淫,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入主中原之时,也不知道有多少华人死于他手,真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间魔鬼。他见中原奇宝无数,统统据为已有,日子久了,反生厌倦,此时有一汉人向石虎提议,说大王想江山永固必须要有一件宝物,方可无恙,恶魔虽然是胡人,但也知道一些粗浅的道理,自古没有不亡的江山。石虎一听这位汉人的提议顿生惊异,忙问是何宝物如此神奇,这位汉人道:“人的眼睛是至洁至灵的,天下间恐怕没有什么比人的眼睛更有灵性了”。石虎不耐烦的说道,汉人就是喜欢俗套,说一半留一半,快说是何物,否则寡人先要了你的双眼,说完哈哈大笑。此人一听此语吓得直哆嗦,忙道:“大王纵横天下,勇冠无敌,攻城略地恐怕天下间大王难遇对手,不过想让江山万世不易其主,在下认为…”这人不敢再往下说,石虎喜怒无常,怕一时不慎枉送了性命,石虎道:“这个孤家当然知道,是不是你们汉人成天挂在嘴边的仁义道德和民心向背啊?寡人生平厌恶的就是你们这些汉人,只知清谈,不知天命的蠢才”!那人道:“不,不,不,在下所指并非如此”。石虎:“那是什么快说,孤家没耐心和你消磨”。那人道:“大王,在下听闻人的眼睛可以提练出宝贝,可以预知过去未来”!石虎一听来了精神道:“果真如此,快快说来”!那人道:“人主之所以易主,是因为人主疏忽了对臣民的监察。人主眼线太多又惹臣下猜忌,太少又不能面面俱到”。石虎点头:“有道理,那依你之见当如何”。那人道:“死人是最不容易让人怀疑的,大王不妨造八颗大珠,分置四面八方,起一高塔曰:万民塔,将宝珠放置塔顶,这样四方的一切就尽在大王的掌握之中,不过需要数万人作为…作为”!石虎:“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区区数万贱民,何足道哉,只不过,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灵验吗”?那人道:“大王不见佛图澄,掏肝洗肠性命不但无虞反而更加矍铄吗?”石虎喜道:“不错,这是孤家亲眼所见,此事交由你去办,记住不要让太多的人知晓,事成之后重重有赏”。那人领了石虎之令扑通倒地道:“愿保吾王永霸天下,一统江山”。石虎笑道:“汉人就是鬼名堂多,好了你速去办理”。

那人领命之后,数万生灵无故惨死,其场面让人不敢直视,一时间哭喊声震彻大地,一种将山川颠覆却无力反击的无奈,真真是一个任人宰割,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献策领命的人不配有人的名字,即使如此也要说出他的名字:杜纪。

        大约过了四个月后,杜纪还真的练出了宝贝,他欣喜若狂,拿着人眼练成的大珠迫不及待的向校武场走去,因为石虎此时正在操练兵马,只见校武场上,刀枪林立,马军在左,畜势待发,步军在右,目露凶光持枪凝视校场,校场中央则是一群晋朝的百姓,他们有老有少,有妇孺有嗷嗷哭喊的婴儿。他们之中有的已被剜去双眼,有的只剩一只,衣衫褴褛近于不遮体,这是一种生不如死的场面,任何人看了都足以恶梦连连!杜纪看了这光景校场上少说也二三千人,他不敢冒然禀报,石虎治军严酷且毫无人性,他检校大军的时候任何人最好不要奏事,否则一旦他发起狂来,轻则“马拽”,重则“马裂”。杜纪一想到这两种死法浑身上下不寒而栗!所谓“马拽”就是将人倒系在马尾上,然后绕校场跑三圈,你想方圆数十里的校场将人倒系在马尾上疯狂驰骋,人还有活命吗?至于“马裂”就是俗说的五马分尸!杜纪是深知石虎残忍的禀性的,故在校场一角观看“万人刺”!石虎称王后,练兵治民“别出心裁”。练兵有所谓的三威:一曰:万人斩,二曰:万人刺,三曰:万人屠。治民有三震,一称之为“什户保良”,二为“百人连坐”,三为“千人同酬”,其中百人连坐还有一个“文雅”的称谓,称之“除奸佞存忠孝”。先说说何谓“什户保良”,打个譬喻,如什户之中某人犯法偷盗或谋逆,又不知此人是谁?那么什户共保一人,将其姓名写在竹板之上,如什户之中无人识字,佐吏就将什户人家按照甲乙丙丁的方式排列。什户之中如共保之人为同一人,那么此人定为“良”,然后再将最有嫌人之人的名字也写在竹板之上,多者为准,那么此人定是元凶。如无元凶且什户又自保自身,那么什户之人一律同罪!“百人连坐”则是对士族大家的,如一家族有大逆不道者,全族连坐,如要保全性命须裁脏另一家族。起先,士族大家为保性命,互相攻讦,企求存活于世,可最后双双覆灭!以致于后来出现了宁可全族受诛也不诬陷他人,石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有时难免难得发一次“善心”,本想免去他们的罪逆,可就是经不住杜纪的煽惑,结果可想而知!不止全族诛连,无辜者数以万千计!…“千人同酬”有两层意思,是对在朝的胡汉大家而设的,不管是羯人还是汉人,只要治下出现问题,尤其是兵乱,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集体屠杀,不留余种!如相安无事且治军治民严谨分明,那么就会受到嘉奖。两者都称之为“千人同酬”!

       石虎坐在高高的帅台之上左拥右抱,喝酒取乐,这时旗牌兵用红幡一挥,只见千余人的步兵方阵手持长枪向校场中间疾步而去,只听见蹭蹭的脚步声,越来越杂,直到静止,长枪在烈日映射下格外耀眼!红幡一动,兵士脱如狡兔,一时间哭声,惨叫声,唾骂声连成一片,分辨不出这声音是出自老人还是孩童?唯一能分辨出来的声色来就是石虎的大笑声。石虎亲兵的残酷让无数在场的晋室子民慌恐不可终日!个个身惊胆颤,坐立不安,当然除了杜纪外,也许是太过于残忍,或也许是见惯这种屠杀,这时石虎身边的一个侍姬,突然莫名地手舞足蹈!看肤色衣着,像是中原某一氏族之女,再看神情举止又像是刚被宠幸不久,此女一看此等惨像神志失常竟吓得晕死过去,等苏醒过来石虎上前询慰,她居然双手推开石虎,拿着酒觥疯狂的扔向校场,石虎见她如此,勃然大怒,只手抓起她的衣带顺势一扔落在了数丈之外的校场上:狂吼道:“快刺死她”。可怜这名女子也不知是哪家的闺中女,顷刻之间就做了枪下鬼,想必她是出身富贵又或是贫寒、是迫于无奈委身以兽、又或是家人图着“以女贵”的念头让她来侍奉魔鬼。如果是,那太可悲了,家未贵,人即亡!怎能不叹?更可怜的还是那名女子!

石虎见军士刺死了那名女子,怒气未歇,匆匆走下帅台,拔出随身佩剑将那女子头颅斩下,复又抱着尸身大哭,看光景像是真的哭了,刺死女子的数名军士见状,不约而同的齐身跪倒。面如死灰一般。石虎这时抱起女子的尸身平放在帅案上,又缓缓走下帅台拾起女子的头颅,只见他将头颅接在尸身之上,随即又自言自语哭道:“这么美的身子,也只有这颗头颅才配”。接上之后,复又大笑:“好美的一个佳人,快来服侍孤家”!说了数声之后,见尸身毫无反应,石虎怒将帅台掀翻,尸身倒地,头颅却滚向了校场之中,石虎复又走向校场拾起头颅,将帅台扶正,将尸身平放对接头颅!如此数次不知厌倦!校场中那六名军士,早已魂飞天外,其中两人突然口吐黄汁,不省人事,像是吓破了胆。石虎见有两军士已被吓死,复又将尸身踢翻,大怒道:“如此儿郎,岂是我族健儿,留之何用”!这时他用手一招,旗牌兵跪而受令。石虎复又去摆弄尸身。只见那旗牌兵拿出一面白幡指向未死的军士,在校场左方的马军像脱缰似的朝未死的四名军士而来,说来奇怪那四名军士除了有慌恐的神色却不躲不避,任凭铁蹄践踏,须臾之间,死的活的通通成了肉泥。

杜纪在一旁看的真切,浑身打颤,更别说那些中原的遗老遗少了。整个校场除了马匹间段性的嘶叫声之外再无一声,这时只见石虎突然起身,抽出佩剑呛啷一声,整个校场仿佛都被这声音所笼罩久久不息。石虎哭道:“今日校场练兵,孤痛失爱妾,折了数名精卒,孤痛心疾首。想中原未定,百姓遭难孤是更加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各军先退回本处,勤加操练,等时机适当随孤征伐天下,救民于水火”。他这番话让那些遗老遗少们只听得浑身作呕,就连杜纪也略感腹中不适。杜纪这时瞧准机缘快步向前跪倒在地口呼万岁道:“吾王仁慈,旷古烁今,恩泽被于四海,虽上古圣君先贤也无能比也,愿王早日混一华夏,称帝于天下,此乃亿万兆民之幸,更是我杜纪之幸,杜纪得遇圣明之主,乃上天所赐,杜纪唯有与王牵马执蹬尽一尽绵帛之力,一报知遇之恩,虽死无恨”!本来遗老们如梗在喉,咽之不下,吐之不出,杜纪的一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一报知遇之恩,虽死无恨”像是一剂良药,顷刻间,遗老们觉得腹中是如此清爽。 石虎听了杜纪的一番言语,喜不自禁,说道:“卿真乃君子也”!这句话也似一剂良药,只不过没有杜纪的药性强而已!石虎一见杜纪就想起了宝贝的事情,当即下令,各军归营,并训斥各军要严加操练,文臣武将要恪尽职守。违令者连坐、同酬!大军散去之后,校场上只有杜纪一人,石虎迫不及待的问道:“杜卿,宝贝练出来没有”!杜纪点首微笑,随即拿出一珠子,那珠子晶莹但不剔透比拳头略大。外表圆润光滑,里面则浑浊不堪。石虎有些不快,愠道:“这就是你花了数月之功、用三万贱民换来的宝贝”?杜纪道:“大王不要动怒,此物虽浑浊不堪,却有妙用,大王请看,一颗珠子,里有四千余人的眸子,分老少童幼,男女各半,大王试想,将出身、权位、贵贱、学识各不相同之人融为一体是要有耐心的,杜某敢保证,多则一年,少则三月,此宝定能发挥其威力,请大王稍忍一段时日”!石虎听了稍喜道:“好,孤家坐等,杜卿我只等三个月,你看着办吧”!杜纪听了此语,两腿发软,不由自主的一阵酸麻,“大王,臣三个月之后定将此物发挥威力,决不食言,如此言有虚,任凭大王处置”。石虎道:“好,孤家相信你”!杜纪沉思了一会又道:“大王,此珠虽已练成还未曾有名,请大王赐名”!石虎道:“这样啊,让孤家想想,就叫“羯胡珠”吧,你们晋人不是痛恨羯人吗?就叫“羯胡珠”!杜纪拍手道:“大王果然胸襟广阔,坦荡无私,晋人痛恨羯人非但不隐晦,反而还大胆说出来并赐名,真是汤、文、武、周所不及!”这句话只听得石虎忘乎所以,感觉自己真的成了圣人一般!

后来这八颗珠子还真“灵验”了,不过石虎并没有将八颗珠子建塔分置八方,只用了四颗,一颗放在了太子府邸,一颗放在了乞活军冉闵部,另外两颗,一颗送给刘曜,另一颗送给了一个神秘的晋人!自从有了胡珠,石虎还真的成了未卜先知的“高人”,分别诛杀自己的三个儿子,理由是谋反大逆,三子之中以石宣最惨,石虎将他抽肠斫足,剜目断手系以铁链,喂以糟食;刘曜冦边,石虎抢占先机,刘曜大败而归,几乎丧命;司马氏江东为王,跨江自守;三颗珠子都灵验了,唯独乞活部,忽明忽暗,忠奸难辨,石虎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知为何,却对一个人礼敬有加,而且委以重任,自成一部,那些流民、诸胡将佐、晋朝氏族都归其统属!其部曰:乞活!本来石虎想除去冉闵以绝后患,可不知为何却总在关键时刻生起了“怜悯”之心,冉闵能征善战,所向披靡,颇有他当年的神采,只所以听任冉闵,也许是恶魔也有英雄相惜的一面。石虎也曾问过杜纪,可杜纪也好像对冉闵心生敬畏,于是乎,直到恶魔离世,冉闵仍安然无恙!石虎死后不久,分崩离析,内乱不止,石氏一门,几乎绝种。后来冉闵建魏以诛灭胡虏为任,乱华诸胡死伤无数,尸堆如山,白骨千里,诸胡日夜不安,心惊胆颤,最后诸胡联合,终于在龙城将冉闵斩杀,其部也被慕容氏所灭。至于石虎死后的八颗珠子,除四颗陪葬,后被挖出,其余四颗杜纪为了活命献给了冉闵,不过很可惜,杜纪却被冉闵剜目支解而死,胡珠也下落不明,直到西蜀成汉时期被一个出家的浮图高价购得,藏于成都的“木庵寺”!后来谯纵称王,此物自然落入了谯氏之手。至于被挖出的四颗珠子据传是被晋明帝时期一个姓陈的后生在龙城所得!他是敬祟冉闵,从而心生畏敬!机缘巧合得此四珠,自那以后,辞官不做,退隐山林,世人莫知其踪!

桓玄袭爵之初诸事小心谨慎,深居简出,对朝中显贵之人也能做到敬而有加,虽然他极不满司马道子的专权跋扈,但以自己当前的实力他尚不敢有所举动,他为人吝啬,爱财如命,但对收买人心为已所用倒也“大方”。尤其是对当今的武将,他更是竭力的百般拉拢,或予以恩惠、或予以钱财、或予以爵位、又或予以推荐。像葛长青、刘裕、刘怀敬等人就是他极力推荐的。他的正室夫人便是刘怀敬的妹妹。名叫刘怀毓。刘怀敬与刘裕本不是兄弟,只因刘裕出生时,出于生计其父母无力养活又不忍将其扼杀,好不容易养到三四岁时,其父刘翘不堪生活的重负,撒手西去,其母被迫无奈只好将刘裕遗弃在路旁听天由命,幸好后来被刘怀敬的母亲发觉,当时,刘氏有一子一女,生活过的艰辛无比,突然又多了一个刘裕,可想而知生机的艰难,但刘氏硬是咬紧牙关,省吃俭用才把他们兄妹三人养大成人。刘裕成人后,事母极孝,且天生一副雄伟之相及豪情。不过刘裕也有一个不良嗜好,就是喜樗蒲之戏,刘裕天生豪爽,对人对事也是同样心肠,你想这种心肠之人去玩樗蒲,能有胜算吗?果不其然,每次刘裕都赢少输多,银钱输光了,刘裕又不敢对母亲言明,装作若无其事,可借他人的银钱总是要还的,于是刘裕私底下替债主做工,以还债主之财,本来吃一堑长一智,可刘裕并没有因此而觉醒,反而变本加厉,总想着“一洗前辱”。结果可想而知,大怒之下,刘裕暴打对方,拆了“弗首归来”的招牌,吃了官司。差点性命不保。如不是刘怀敬肯求同郡的刘牢之相救,恐怕刘裕早就卖身为奴或身陷牢狱了。

后来刘怀敬积功做到了北府军参军,由于此人谦虚谨慎,做事精细且又是名将的部属,后来被司马道子相中,做了司马道子的长史。虽然刘裕的行径为士大夫所不耻,但桓玄却对他奉若豪杰,极力拉笼,除了银钱之外还将刘裕先举荐为孝廉。后又推荐给孙无终做了他的司马!然后不惜“降低”身份,娶了刘怀毓。立她为正室夫人!刚开始,桓玄是出于私心才娶了刘怀毓,本想姻亲联盟好为将来打算。所以对这个正室夫人只有嘘寒问暖而无夫妻情实。谁曾料想的到,刘怀毓虽出身低微脾气却火暴异常。她见桓玄对她看似有情又似平淡,除了起居用度宽裕之外,至于男女间的情义她丝毫感受不到半分。为此,女人的本性此刻暴露无遗!她大骂桓玄欺世盗名,是一个依靠祖上余荫才能苟活于世的庸人,还哭着喊着让桓玄废了自己正室夫人的名号让她回乡做一个平凡的民间女子。桓玄初听此语,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可每次剑到身处又缩了回来,纵然刘氏以身触剑以死明志,可桓玄就是不敢刺下那一剑。任由其胡闹。日子久了,桓玄的气也慢慢消了,禀性也改了,刘氏终于也不闹了。后来刘氏还信奉了五斗米道。成了孙恩的“小长生”之一。

自从刘氏信奉了五斗米道之后,性情大变不似以前那般撒泼无礼。平日里喜文墨消遣以打发时日,她喜读老子五千言与康僧会所译的六度集经。人一旦有了喜好,难免就会生爱憎之心。尤其是女子一旦被宠或冷落,如她是个工于心计且又善于伪装之人,无论她是掌权还是失势,都会给男人们造成你想象不到的后果。桓玄见刘氏一改从前,内心甚至宽慰。今晚她又深夜相请,且疑且喜?当下就随着王婻来到了刘氏的寝居。桓玄和刘氏一样也信奉五斗米道。故而他的府邸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而建。中央为正堂,正西为桓氏祠堂,正东为桓玄寝居,正南是苏楼睡房,正北为刘氏,各寝居与正堂之间的距离均为六十四步。偏位则是桓玄的小妾与府中的亲兵的住处,如他的假子桓震与亲兵就住在东南方位上。来到刘氏寝居门前,王婻道:“老爷,夫人就在房中等候,婢子告退,老爷当心”!桓玄望了她一眼笑道:“有劳昭君了”!

           桓玄站在门前轻轻的敲打口中说道:“夫人,夫人灵宝来了”。不一会儿门伊牙的一声开了,迎面走来一人手持佛尘,身穿道袍,生的仪态庄容,虽说算不上国色天香,但体态丰腴,别有一番韵味,此人正是刘氏,桓玄见了刘氏连忙走向前施礼,笑道:“夫人,灵宝有礼了”。刘氏将佛尘向左手一挥,半身侧下。桓玄扶起刘氏说道:“不知夫人相召,所谓何事”。于是桓玄就坐在了刚才刘氏的蒲席上。刘氏道:“最近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心惊肉跳,生怕有事发生,妾身害怕极了”。桓玄道:“夫人何出此言,如今的灵宝已今非昔比,兵强马壮,连朝廷都忌惮我三分”!刘氏道:“妾身正为此事而担忧,生怕相公功高震主,将来惨遭不测”!桓玄突听此语,内心思道:“她今日为何对我说这番话,莫非她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成?难道是他?刘怀敬?”。桓玄这时从蒲席上站了起来,他见刘氏一脸愁容,握着她的手说道:“夫人不必担忧灵宝,桓某岂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普天之下想置我于死地恐怕除了老贼就没有其他人了”!桓玄此语只不过想试探一下刘氏,因为刘怀敬现为司马道子的长史,参录政事,老贼有什么阴谋,刘怀敬或许知道一二。刘氏道:“相公,你现在贵为一方诸候,手握重兵,表里上风光无限,但自古以来强臣是没有好下场的,不如将兵权交出从此不问政事,你我退居田野做一个富家翁,你看如何?”桓玄听完哈哈大笑,心想好一个妇人之见。刘氏又道:“远的不说,就拿本朝来讲,自南渡以来也有八十多年了,王氏、谢氏分别掌权,曾经门庭若市,士大夫趋之若鹜,可如今呢,门庭败落,族人离散,当年之盛情早已无存,像王谢这样的家族都不能上报国家,下保族民。更何况相公,每每想起王谢家族,妾身就惶恐的无以言表”。桓玄此时略感震惊没想到刘氏会有这样的见解,说道:“夫人,你据实说吧,是不是兄长传信于你了,又或是听到什么市井流言了”?刘氏道:“我与兄长虽为至亲,他的为人妾身不好评说,也不想说,至于今日的一番话,全是妾身由衷之言。别无他人唆摆。相公平时礼贤下士,慷慨仗义,妾身很是敬佩,不过你重用我二哥刘裕,几乎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妾身想问,这是何原由”?桓玄听完心中稍稍宽敞了许多,原来是夫人庸人自扰,笑道:“刘裕是当今世上难得的将相之才,此人重信义,守礼数这样的人难道让他一辈子躬身于田亩之中吗?”刘氏道:“你重用我二哥,本来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我就是感动心中不适,我二哥争强好胜,忍耐力极强,他是不甘人后的。愿相公三思”。刘氏又道:“还有一事,妾身不明,震儿犯了何罪,将他锁拿”?桓玄道:“此人有勇无谋,玩忽懈怠,身为府中侍卫总管,竟然让贼人在眼皮子底下行窃!传出去了,我颜面何存”?刘氏道:“此事不能全怪震儿,那贼子定是有备而来,任你如何防范也无济于事,难免疏忽。妾身想贼人在府中定有内应。相公何不问问碧柔,她见多识广,或许能为你解答一二!”桓玄道:“别提她了,提她更让我生气”!刘氏笑道:“想必是你献殷勤不成,反遭美人一顿抢白吧”!桓玄愠而不答。此时更夫已敲二声。刘氏道:“这个贼人,妾身看着眼熟,可不敢断定是不是他”。桓玄愕然道:“有这等事,夫人请说”!刘氏道:“刘公有个儿子,也叫刘权,看他的身段相貌很像当年刘公的儿子”!桓玄道:“哪个刘公?”刘氏道:“论辈分他是妾身的叔叔,虽然疏远,但却是同宗。他名叫刘庄,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在村中以务农为生,后来,村子被豪强兼并成乌堡了。他就弃田从猎了。我还记得刘公的儿子和我二哥同岁不同月,二哥稍大,为此我们两家时常往来,日子久了倒真象是一家人!”桓玄道:“你是说刘裕认识这贼人?”刘氏道:“如果是刘公的儿子当然认的,可二十年前刘公的儿子突然失踪了,至今杳无音信,生死未卜,所以妾身也不敢断定那贼…那人是不是刘权”!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刘氏道:“莫非夫君想起什么了”。“没有,没有,你继续说,到底因为何原由失踪的”?刘氏道:“具体如何,妾身也不知,只听说是一群身穿奇服怪装的人所为,他们蒙着面,来去无踪!刘权失踪后,婶子日夜啼哭,说什么这些都是天意,天要惩罚刘氏一门。”!桓玄道:“想必是这些贼人所做之事见不得光,所以才如此装扮”!刘氏沉吟了一会儿忽道:“对了,妾身想起了一件怪事,令人疑惑不解,这些贼人好像专门虏掠十二三岁的孩童,不光是刘权一人

,数月之内庄中有好几个同刘权一般大小的统统失去踪迹”!桓玄奇道:“莫非贼人有什么图谋不成”?这时刘氏低头沉思屈指一二三四道:“对了,除了刘权还有四个,这件事在庄中传的沸沸扬扬,王家,汤家,谢家,袁家。对,对,对,妾身想起来了,就是他们四家都失了孩儿。后来老人们认为庄中方位不祥,要迁徙到其他地方可保平安,说来也巧,那年正值秦王苻坚南下侵晋,庄中老幼都纷纷躲进了乞活堡,等局势稳定之后再图生计,谁知秦王的百万大军被谢公打的一败涂地,仓惶逃命,北人败亡之后,庄中之人又纷纷从堡中重归故里,可好景不长,大约一个月之后,一群自称是晋民的秦人纷纷踏入了庄中,后来越集越多,足有五千余人,之后的事夫君或许已经知道了”!桓玄:“不错,当时桓玄尚幼,当政者乃是老贼,听叔父说老贼将这些流民统统编入了户籍,将他们安置在了一个四周全是湖泽的岛上,赐名曰:乞活堡!当时叔父还考我老贼这么做的意图!我不加思索道:收买人心据为己用,施之以恩,动之以情,用之以威,叔叔听完哈哈大笑!”刘氏道:“现在的乞活堡早已不似先前了,他们将附近镇甸统统纳入治区,而且由原来的五千余人扩展到五万余众,自成一派,只听朝廷调遣,就连刺史将军也不得过问”!桓玄道:“这全是老贼的奸计,以为对这些流民略施恩惠,他们就势必誓死效忠,简直是痴人说梦,他太小瞧萧氏兄弟了”!这时只见王婻端上茶茗,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几之上“老爷,请用茗”!王婻话音刚落,桓玄趋着取茗自饮之际轻轻的捏了一下王婻的小手,随即若无其事的将茗一饮而尽,口中不绝的赞道:“好茗,果然好茗”!而王婻也是趋着桓玄饮茗之际悠然退去。

               刘氏道:“这茗是葛长青所献,当然是好茗,夫君平日里喝的就是这个”?桓玄笑道:“平日没有好好品尝,不知其中滋味,今日夫人相请方知茗的味道”。刘氏微嗔道:“言不由衷,区区一杯茗,何须如此,你若爱喝叫婻儿侍候,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沏茗温酒想必合府之中乃至天下恐怕无人能及”!桓玄听完刘氏一番话顿时无言以对,刘氏见了他这副模样道:“怎么,你不喜欢婻儿沏的茗,那好当我没说”?桓玄忙陪笑道:“不,不,不,灵宝岂敢夺夫人之爱,婻儿她细心周到是夫人贴心的婢女…”!刘氏没等桓玄说完微怒道:“婢女怎么了,难道不是人吗?婻儿虽是我的婢女,但我当她如同亲人一般,以后不许这样称呼她。”桓玄忙道:“是,是,是,灵宝谨听夫人教诲”?

只听外面的更夫击柝响了三下,刘氏道:“时候不早了,夫君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桓玄听了刘氏此语不免有些若有所失,笑道“今晚灵宝就在夫人处安歇了,就让灵宝侍候夫人一回”。刘氏啐道:“好个没正经的郡公大人,如此轻薄,也不怕失了…”没等刘氏把“身分”二字说出来,桓玄早已将刘氏抱入怀中,任刘氏如何挣扎,如何抵抗得了闺房寂寞后的重燃。就这样,二人半推半就步入锦帐之内,其中滋味不用细说。

次日,桓玄尚在睡梦之中,忽听府外乱嘈嘈的一阵喧杂,桓玄心疑,忙传唤婻儿道:“婻儿,速去看看府外发生了何事”。王婻放下手中的漱皿,快步走向府外。约摸过了两刻钟婻儿才见回来。此时桓玄已净面漱口完毕,婻儿道:“回老爷,外面有一群百姓在府外喧闹,说是…说是…”。桓玄道:“说是什么…”婻儿道:“婢子不敢说”。桓玄见她神情举止略带恐惧,知事情非比寻常,于是只身向府外走去,刘氏道:“夫君,稍步,带些亲兵以免不测”。桓玄头也不回说道:“见治下良民,无须亲兵”。说完快步走向府外,刘氏见桓玄离去之后,附耳婻儿,婻儿点头称是。

来到府门之外,大约有二三百人聚集在府门两侧,有士绅模样的、有衣衫褴褛的、有老弱孤寡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赋税太重没有活路了”,那个又说:“桑麻欠产,无力偿还官家之税”,这个又说:“盐铁一直是朝廷专管,府君让我们捐帛捐铁,我连锄具都上缴官家了,现在身无他物,唯贱命一条,来春可怎么办,请府君给我们一条活路”?那个又说:“我大儿子征战羯胡死在了他乡,二儿子又被米贼所害,三儿子为了讨生活,误入乞活堡,死在竹桥之下,如今老伴又离我而去,剩下我这孤老婆子可怎么活”,说完撞向桓府门前的那尊麒麟兽。好在众人极时拦下,这名老婆婆才辛免于难。众人一边说,一边痛哭流涕,其惨况如丧考妣。桓玄看这光景怒从心起向府门外兵士大声斥骂,众人一见桓玄衣着装扮似是一位显赫的贵人,不由分说的齐齐跪倒口呼:“大老爷救命”。桓玄向守卫府门的兵士怒道:“贱奴,怎敢如此待我治民,为何不让父老兄弟们入府,跪在此地成何体统,来人,将值夜的兵士杖四十”。那八名兵士见郡公动怒本想开口求饶,有一领头模样的目视众人,众人只好作罢,当着众父老的面硬生生的准备受那四十军杖。八名军士无一人叫苦叫屈,倒是众百姓求情“郡公开恩,兵士们无罪,他们职守所系,非玩忽懈怠,郡公治下严明,百姓之福”。桓玄不理众人之言,一边见兵士们受军杖,一边又目视跪在地上的百姓,等兵士受完了军杖,桓玄忙斥道:“念尔等初犯,众父老求情,此次作罢,如有下次,决不轻饶。”桓玄走向众人,面带微笑,说道:“众位父老请起,有事进府一叙,灵宝自当替尔等作主”。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若何,这时一人道:“相公大人爱民如子,众位还是请起吧”。桓玄顺着声音望去,未见其人,只见一身形鞠髅似僧似道的中年妇人向桓玄走来。桓玄见了这位妇人,喜道:“原来的妙音道人,灵宝失礼,失礼”,众人一见此妇人极其谦恭的拜倒再地。妙音道:“众位,请起,我乃世外散人,受不得大礼,众位有何难处不如进府中向府君一叙。”桓玄高喊道:“东厅议事”。这时众人随道妙音徐徐进入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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