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诺看到德军的统帅,惊了一跳,她用手捂住了嘴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站在姐姐身边的尤娜此刻也认出了这个傲慢的德国军官,她蹲下去,拉着姐姐的手,安慰她道:“他……他来这里,或许能做点好事……”
这个德国军官是卡诺早年在德国的恋人,名字叫凡特。卡诺上学的时候,一直迷恋弹钢琴,由于成绩优异,17岁那年卡诺顺利地被柏林音乐学院录取。音乐学院的学生每年都有很多的外出演奏的机会,柏林音乐学院要求学生每个月都要有面向德国军官的演出场次。卡诺从大一开始就参加了这样的演出活动。
那一年的夏天,卡诺把麻花辫烫了一个大花卷,搭配上丝绒一般小小的贝雷帽,帽檐上短短的黑色细砂网罩住一小根柔柔的白色羽毛,加上黑色的小翻领薄细布套衫裙,在高高大大的德国姑娘里面,把卡诺柔细的脸颊、瘦弱的肩膀和明亮的眼眸映衬得像一棵春天别致优雅的小橡树,得到不少德国军官的注目。
卡诺的每一场演出,都会有人献花,后来她发现有一个叫凡特少尉的军人的名字几乎每次都会出现在花束上。他每次送的花都是一大捧粉色的波兰玫瑰。波兰玫瑰和其他地方的玫瑰花形状都一样,但唯独粉色的这一款拥有自己独特的颜色,它的粉比普通的粉色颜色要深一点,既没有普通粉色玫瑰的冷淡和哀怨,也没有红色玫瑰的妖娆和艳丽,波兰玫瑰的红仿佛血色溶进了水晶,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注入,是一种与血缘亲情般无法切割的感情表述。
卡诺每次看到这束玫瑰,内心都会产生无比的喜悦和感激,一是它产于自己的祖国,送花的人肯定是了解她的;二是这种粉色给人带来的莫名的深情连接。卡诺在德国的生活很舒适,在她刚到德国的时候,德国人看待波兰人的眼光温和而充满善意,他们对待卡诺和其他同龄的德国孩子并没有区别。卡诺练琴非常努力,从小姨妈培养她成为一个有教养,懂得尊重别人的人。可是,这两年,德国人的社会风气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卡诺申请大学的时候,面试的主考官第一个问题就问卡诺是什么民族,原籍是哪个国家,主考官听了之后,脸色立刻发生了变化。他阴着脸,和旁边的几个老师低声嘀咕着什么,好在卡诺的演奏太优秀了,直接征服了大多数的主考官,卡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走进了热爱的学校。
然而,班里的同学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听说卡诺来自波兰,他们会在私下嘲笑这个“低等国籍,低等民族”的女生,甚至,在公开场合,露出鄙视的眼神。卡诺在学校的朋友少得可怜。
这一次演出前,卡诺骑着自行车穿过校园,骑向演出大厅。那时节阳光刚刚好穿过树荫,打着欢快的烙印,又闪着眼睛,好像有无数个要讲述的童话说给卡诺听,风吹过,叶子在歌唱,卡诺被这些景象打动,骑着车子开心极了,她不禁哼唱起了乐谱,和着叶子初秋的歌声,浸染出美丽的秋天的童话。正在卡诺兴冲冲蹬着车子的时候,突然有人往自行车轮子上,扔了一块很大的石块,卡诺打了个趔趄,从车子上摔了下来。她挣扎着爬起来,四下张望了一番,只看到那个扔石头的人飞快地跑了,她看了看车子,还好,还能骑,她身上除了胳膊疼痛难忍以外,其他并无大碍,卡诺只好蹬着车子慢慢前行。
卡诺虽然胳膊受伤了,但她依然坚持参加了钢琴演奏,演奏结束的时候,胳膊疼痛的卡诺抱过粉色的玫瑰花花,这束花的卡片写着,“送给诚挚、无法割舍之爱卡诺”,卡诺一时间竟然感动得落下泪来。
卡诺在后台收拾完走出演奏大厅,看到一个德国军人打扮的年轻军官站在大厅外面,他说他是凡特少尉。他有着柔软的浅色卷发,鼻子两边若有如无的雀斑和北冰洋略带寒意的蓝色的眼睛。他声音好听极了,温柔中带着腼腆。他问卡诺,胳膊有没有好一点?怎么摔伤的?以后再有这样的演出,卡诺可以不要参加……卡诺很奇怪凡特是怎么知道她胳膊受伤的,凡特说钢琴演奏的时候,他听出了有点异样,便询问了演奏大厅帮助卡诺简单包扎的工作人员……听着他温柔厚实的嗓音,卡诺热切地看着他北冰洋蓝色的眼睛,不住地点着头,那时的卡诺多想一直就停留在那个美丽的冰层,成为那个冰层的公主,永远主宰着那片蓝色温柔的领域。
从那时起,他们成了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