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下午,戏园刚开门,门口二爷的戏迷呜呜泱泱的站了一屋子,《穆柯寨》这出戏难唱,二爷总共也没唱过几次,昨天海报一换,这票卖得比年节时候还快。
周九良站在门口等人。这期间一共爬过去了十四只蚂蚁,风吹落了六十八片树叶,天上飘走了二十三朵白云,周九良等的人终于来了。
“九良!”
江蓠今天穿了身藕粉色的旗袍,淡雅的很,头发弯曲披在剪头,耳朵后面别着一个霁风花做的发卡,白色的,还有着淡淡的香味儿,很好闻。
“我来晚了吗?”
“不晚,不晚,师哥还在后台。”
江蓠把手里提着的一个袋子递给周九良。
“这个是给孟老板的东西,那日在繁楼,我看见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玉牌子,想来他很喜欢玉器,这个是我父亲在外疆淘来的冰种,送给孟老板,随便打个镯子送姑娘也是好的。”
“谢谢你,哥会喜欢的,奥,快进去吧!戏要开锣了。”
栾云平自孟鹤堂走了后,借着周九良给母亲看过病的由头,日日往广德楼送信,问周医生好,询问母亲身体,信中更多的是问孟先生安好。刚开始这信还经过周九良手里再给孟鹤堂,后来看门的赵叔再看见东北来信后,直接就给孟鹤堂送去了。
“孟老板,您的信。”
“谢谢赵叔,天冷了,赶明儿去跟小七说一声,给您的屋子里加些碳火。”
“得嘞!谢谢您!”
孟鹤堂拿着信回了屋,坐在桌前,仔仔细细的打开了信。自他和周九良回了北平后,栾云平的信一天一封按时寄来。他俩之间似乎有种默契,孟鹤堂从不回信,栾云平也从不过问,刚开始时送些书信,后开顺道找人捎些东西送来,吃的玩儿的用的,大大小小摆满了孟鹤堂的屋子,所以孟老板隔三差五的就送给孩子们玩玩儿。
书信拆开,白纸上写着一首诗: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孟鹤堂看了之后,把信细细的折好放在一个木匣子里,这些天栾云平来的信,都被孟鹤堂仔仔细细的收着了。
“哥!睡了吗?”
“进来。”
周九良拿着白日里江蓠送的东西来到了孟鹤堂房里。
“这可是好东西,她就这么给了我?她,怕不是冲着我来的吧!”
孟鹤堂笑了笑,又看了看周九良,周九良的耳朵红了,孟鹤堂心道,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害羞耳朵就红。
“怎么?喜欢人家姑娘啊!”
“哥!说什么呢!”
“哟哟哟,还不承认,得,那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周九良把自己的凳子拉的离孟鹤堂又近了一点儿。
“哥,你说,她喜欢我吗?”
“这,不好说,你俩才认识多久啊!”
“可是哥,我一见她,我就说不出来话,我,哎呀,说不清楚,这女的就是我的太岁。”
孟鹤堂没说话,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周九良,嗯,长得不错,个子也不低,以后生个孩子,应该挺好看的。
“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啊?奥!我听着呢!你说什么来着?”
“呀!睡觉吧你!”
周九良出去了,孟鹤堂看着他的背影,应当是冲着秦凯旋的屋子去了,自从这俩孩子熟了之后,一天总有半天时间待着一起,周九良说秦凯旋跟他年纪相仿,更聊得来些,果然,隔壁秦凯旋屋子里的灯亮了大半宿才灭。
11月19日,二爷收到组织情报,十九路军将领蔡廷锴、蒋光鼐等联合***等人在福建发动政变,成立“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公开宣布反蒋抗日,并与工农红军签订了抗日停战协定。
一时间,国内“反蒋抗日”情绪大涨,工人学生停工停课,联合起来上街游行,希望政府拿出态度来,放弃剿共,联合起来一致抗日。只可惜北平政府内部早已被国军蚕食的四分五裂,不但对抗日不作为,反而大肆抓捕爱国学生。好在杨参谋利用自己的身份从中周旋,偷偷摸摸放了不少人。
这晚,二爷和孟鹤堂坐在院里喝茶,原本繁星满天的夜空霎时间电闪雷鸣,顷刻间大雨倾盆,二爷跟孟鹤堂说,小哥哥,这北平,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