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孩子们都睡了，周九良细细的收起三弦放在屋里，抬眼看见了院子里坐着的孟鹤堂，随手拿了件外套走了出去。

“师哥说您前些日子着凉了，还是多穿件衣服的好。”

周九良坐在孟鹤堂旁边，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香气，便起身顺着那香气飘来的地方寻去，一路走到院角上那池山水前。

周九良突然想起，孟鹤堂还不知道自己害怕青蛙的时候，曾经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一只蓝色的牛蛙，一向敬重自己哥哥的周九良第一次扬言要“打死”孟鹤堂。

周九良不禁笑出声来，他记得那个时候孟鹤堂看着很年轻，可才三年不见，周九良觉得自己的孟哥变老了。

“九良。”

“嗯？”

“我有个朋友在英国开了家医院，我跟他提过你，他很欣赏你。也不急，你刚回来，等你休息好了，我派人送你去。”

周九良没有回答，却伸手摘下了孟鹤堂养的一株莲花。

“我记得幼时在戏园儿，有一个老先生教我念过一篇文章，宋代周敦颐说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花之君子者也。’ ”

孟鹤堂走到周九良身边，他觉得这个弟弟变了，可又说不出哪儿变了。

“孟哥，这些年我在国外看过了太多事儿，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个政府，已经烂到根儿了。国外，他们拿着从中国传过来的司南和火药，已经开始环球航行和造坦克大炮了，可我们呢？这些东西，我们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拥有了，可是我们在干什么？把司南变成罗盘算命，把火药拿来造烟花娱乐大众。

哥，这些年国内外战争不断，可哪次我们是胜利了的，去年，日军攻占热河，连我在美国都知道汤玉麟扔下热河百姓自己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年初，我跟着老师支援战场，我看见了太多跟我一样年纪的孩子们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缺少药品，没有医疗条件，可是哥，他们明明不用死的呀！

师哥幼时学医，他师傅曾说，医者，上为疗君亲之疾，下为救贫贱之厄，中为保身长全，以养其生。如今我学成归来，为的就是这些，为的就是让国人变一个模样。这些年您待在师哥身边，见得应该比我多，我也知道，您从来不掺和这些事情，但是哥，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师哥能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做，这才是我当年出国的目的，也是我现在回来的意义。”

孟鹤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九良，或者说他没办法回答，从前他总觉得周九良还小，还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喊哥哥的孩子，可事实是，他已经不是了。或许他说得对，他有自己选择，二爷是，周九良也是。

孟鹤堂没有说话，转身就往屋里走。

“孟哥!”

孟鹤堂停下脚步，但却没有回头。

“我……我还要去英国吗？”

“随便。”

周九良冲着孟鹤堂进屋的背影开心的笑了笑，用力的挥了挥手，他知道孟鹤堂看不见，可是他真的很开心。周九良把手里那支摘下来的莲花插回那段儿孤零零的花杆上，没放稳，莲花翻了个面掉在水里，惊起了一阵涟漪。

栾云平坐在一个小黑房间里，手里拿着刚刚截获的情报，旁边同志的电报机还在滴滴滴的响着，像极了催命的符咒。

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副会长杨杏佛遭国民党特务刺杀身亡。这是栾云平那张纸条上写的东西。

果然，国军已经按捺不住了，起初栾云平他们都认为，日军挑衅，国军暂不出兵是为了让我党正面抵抗，从而损失兵力进而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拿下日军，可栾云平把那些人想的太过仁义，他们不出兵是真的，想要借机打压，不，应该是剿灭我党同志才是真的。

栾云平本以为有了东北沦陷和热河失守之后，国军会醒悟过来，日军想要的是占领全中国，早就不仅仅是一个东北和热河那么简单了。

栾云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不反抗政策到了今天早就已经是个笑话，如果不反抗就能换来和平，这个世界上还哪里会有战争。

六月下旬，冯玉祥任命方振武为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北路前敌总司令，吉鸿昌为北路前敌总指挥，率军北征。先后收复被日军占领的**、宝昌、沽源、多伦等察省失地，打响了国民团结统一反抗压迫的第一场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