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生（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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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他找到了破解之法。

“很显然，有人希望顾珩失控。”林熙双手交叠，严肃道，“就像千年前一样。”

“我觉得就是祸乱使——珞啊，毕竟是他用龙渊杀了顾珩的。”

姜易的思维从来都是直行道，明明一窍不通的结论，偏他还觉得很有道理，当然，路扬很快就反驳了他，“可是祸乱使虽然看着吓人，但还是很温柔的。”

一群神神鬼鬼聚在一起，很是认真地讨论如何结束这作孽了一千多年的缘分，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藏朽，林熙紧蹙的眉头松开又锁起，“我也不知百里前辈是否愿意帮衬一把......”

有人分析利弊，觉得老板此人唯利是图，定是不会袖手旁观。

“若是真的失控，此事就会危及无名之地的平衡，她应当不会不管。”

“我老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就简单......”

“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殿突然把无垢海封锁了，这顾珩偏偏......”

坐在桌角悠悠哉哉喝茶的苏意突然斜着眼扫了眼这群人，道，“三千年前，顾珩于她有知遇之恩，也不是个冷血的，总归不会让场面太难看。”

一众人默然片刻，大都持怀疑态度，并不对藏朽抱太大希望，苏意冷笑一声，自顾自喝着茶，心内凉了些。

“唉，都是孽缘，老板本来就摇摆不定，自万神冢回来后，就一直维持中立，出手更是寥寥无几......”

“可不是，就冲阎罗十殿当年见死不救的劲，百里那睚眦必报的性，怎么会愿意帮我们......”

路扬坐在这群陌生的神鬼之间，听到了一个与他认识的老板大相径庭的一个人，真真假假，难以捉摸。

不过，就算这些神神鬼鬼挠秃脑袋，也当是改变不了命运的吧。

顾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裹在冰天雪地里，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直到一只手盖住他的眼睛，带着轻微的温度，虽然满是血腥，“顾珩，我在。”

“你把他送我这来，我也没什么办法的。”

姑娘正在柜台上拼着乐高，抬眸的时候漫不经心，看着珞打横抱着顾珩，一身戾气。

“我知道，送回无垢海是最后的结局。”珞开口了，温柔的嗓音像极了当年的顾珩，“但我不想再记得了。”

姑娘正要拼的手倏地停住，有些诧异，“舍得？”

这一刻，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焦，仿佛透过珞，看到了三千年前，朝那个抹眼泪的小姑娘伸出手的顾珩，那是一样的温柔，能把人拉出深渊的光。

现在，这道光就要消失了。

“不舍得。”珞深深地看了眼紧锁眉心的顾珩，狠狠心道，“可我想他好好活着。”

“我这儿可不接受记忆典当。”姑娘摆摆手，不知为何有些气短，别开眼，“若是把你那剑......”

姑娘的话说到一半，门却被一脚踢开，铺天盖地的沙涌了进来，坐在小板凳上吃瓜看戏的许南嘉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把几个花瓶撞碎，姑娘手下的模型被吹了个东倒西歪，她抬眸望去，轻笑出声。

“怎么，这点耐心都没有？”

来人裹在一袭黑斗篷里，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瞳，口中漏出几声桀桀怪笑，“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娇媚无骨，珞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是那个搔首弄姿的吴琪，姑娘丝毫不吃惊，只是拍拍手掌，“不知道的还以为十殿乌烟瘴气了，区区一个鬼差就要只手遮天。”

“十殿无心于事务，自然由我这颇得青睐的下属代劳。”吴琪笑得放肆，“您大概还不知道，无垢海已经被封闭了，顾珩啊，没救了。”

姑娘磨磨指甲，悠悠哉哉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顾珩，“我只做生意，不管死活。”

吴琪挑衅地扭着走了两步，不明意味地朝珞说，“你要不要试着跪下求求她，兴许她会感同身受，帮你一把呢。”

姑娘的脸彻底阴沉下来，扫开面前的模型碎片，“无岚，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哈哈哈......你们都不知道吧，她堂堂一个......”

无岚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她的身体被比她矮一个头的姑娘提起来，看似瘦弱无骨的手死死地钳制着她的脖颈，无岚的双手徒劳地掰扯姑娘的手指，姑娘的声音还是那般的轻轻松松，只不过听上去有些残忍的冷酷，“是什么让你觉得，有底气来惹怒神呢？”

没有人性的神，大概都是她这样冷漠的。

风沙的怒吼隐隐约约，许南嘉和珞从来没见过素来懒懒散散的老板如此戾气横生的一面，不由得都屏住呼吸。

“今儿个你来得不巧，本小姐心情不好。”姑娘倏地松开手，双手抱臂，气势平息，附身看着不断咳嗽的无岚，依旧是那张有些稚气的娃娃脸，“我只是喜欢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不代表我没有还手之力。”

无岚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她，但姑娘并不关心，顺手封了她的嘴以后，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撂进了地下室。

“时间紧迫，办正事吧，想好了吗？”姑娘没有再去理会那个上蹿下跳的小丑，朝珞一伸手，“要救他，把剑给我。”

珞背着那柄剑行过不知多久了，但和顾珩相比，都只是不断流逝的沙砾而已。

姑娘把剑拿在手里端详片刻，在那一行深刻的字上一抹，三尺青锋映出一双没有过去的眼瞳，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怔然，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你可能会死，纵使我是神。”

爱哭的少年已死，她再不敢翻开记忆。

“.......你该向前看。”珞接过剑，深深看了她一眼，显然，他也记得她，“无论如何，你是你，顾珩是顾珩。”

姑娘没有回答，只是抬眸看着他，不知是不是珞的错觉，他看到一道流星坠落过她的眼眸，可姑娘垂眸，继续自顾自地交代——

“去那一切开始的地方，拿起剑，朝心脏的位置刺下去。”

残阳如血，风沙漫天，突如其来的血腥迷了眼。

这就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