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条街是北区的特色,时常可见叼着烟的小混混、不怀好意的油腻男人以及烂醉如泥的失恋女人,霓虹灯在黑夜里像沉沦泥沼的罂粟,蛊惑着来来往往的生灵,映照出众生百态最疯狂罪恶的一面。
顾珩习以为常,在南区虽然没有见过如此治安紊乱的场面,但还算镇定,闪烁彩光下的珞面无表情,显得比平常还冷漠。
嘈杂的音乐,疯狂的人潮,舞池里尽是年轻人在狂欢的身影,顾珩和珞在吧台边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调酒师聊天。
“一杯深海之雾,一杯绯红织烟。”
调酒师是个戴着黑色耳钉的年轻人,眼镜上勾着一截银链,斯斯文文的,笑起来有个浅浅的酒窝,“稍等。”
珞四下打量,很是不理解,“这地方好玩吗?”
调酒师一笑,“您是第一次来吧,这样觉得很正常。”
“小哥你做这个多久了?”顾珩修长的指节敲击着桌面,随口问道。
“才来两个月。”调酒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轻松,而且赚的多。”
“那你们老板肯定人很好,这么关照你。”
顾珩朝调酒师一笑,流离的光落在他侧脸,有股说不出的暧昧,调酒师酒窝一深,笑意渐渐染上眉梢,很是不好意思地别开眼,摇晃着金属杯。
“我们老板很少露面的,倒是吴姐经常来巡视。”
珞凝起眉,吧台下的手暗暗扯扯顾珩的衣角,低声道,“我闻到味道了。”
顾珩皱起眉,询问,“很近?”
珞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就刚刚一瞬间,好像是无意间遗漏出的,很近。”
来来往往的客人数不胜数,顾珩一眼望去,都觉得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兵马俑,指尖暗暗在珞手心里点了下,“静观其变。”
调酒师将两杯酒推到顾珩面前,顾珩笑了笑,将一杯深红的给了珞,“尝尝,和你的眼睛很像。”
“好。”珞端起酒杯,浅浅抿了口,“甜的,很好喝。”
“你好像个偷跑进来的高中生。”
顾珩摇了摇手中的杯子,零零散散的碎屑在深蓝的液体里沉浮,修长的手指让调酒师都羡慕。
“先生,我能和您交换联系方式吗?”
快餐式恋爱的时代,这样一时兴起的问语顾珩见得多了,他只是轻轻笑了下,珞已经替他开了口,“不能。”
调酒师对上珞冰冷冷的血瞳,再看了眼无动于衷的顾珩,问,“您和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珞转头看顾珩,就在顾珩以为他说不出来需要帮忙的时候,珞又扭过头,定定地看着抱臂的调酒师,道,“住在一起的关系。”
顾珩刚刚入口的酒差点呛入鼻腔,辛辣直冲眼睛,一时间竟连连咳嗽得满眶眼泪。
珞见状急忙察看顾珩的情况,见他连眼泪都呛出来,意味是自己说错了话,人都是很在乎自己的清誉的,顾珩大概是生气了。
“我......我胡说的,顾珩。”珞手足无措,尝试用吧台旁的纸巾去擦拭顾珩的眼泪,“顾珩,你别哭。”
顾珩摆摆手,心脏跳动不止,指尖碰触到冰冷的皮肤,竟有些不自知的酥麻,“我没哭,没事,呛到了而已。”
珞有些惴惴不安地收回手,喧闹无法入耳,唯有身边那个人,才是声色。
调酒师见此,也不好再问下去,尴尬地笑笑,“打扰了。”
鬼类,人情世故一概不知,纵使曾经为人,踏了那奈何桥,恩恩怨怨皆为过眼云烟。
顾珩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反常的感觉,特别是在这种接近尾声的时刻......
“小子,你这剑不错啊......”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伸手想碰罗尼背后的剑,珞紧紧蹙眉,一个闪身避开踉踉跄跄的醉鬼,没料想那男人骂骂咧咧地要来拉扯,“混小子,别给我不识好歹!也不看看......这块地盘跟谁姓!”
顾珩起身,拦在珞面前,道,“先生,你喝醉了。”
“喝醉?你在放什么屁!”男人扫开拉着他的女人,手指几乎要怼到顾珩眼睛里,“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叫板!”
珞的手从顾珩背后伸出,一把攥住男人的手指,狠狠往下一掰,清晰的骨骼断裂声贯彻这一块小地方,男人愣了几秒钟,痛觉顺着神经爬到他的脑子里,不可抑制地鬼哭狼嚎了起来。
“谁在闹事?”
一个媚柔的尖嗓子响起,顾珩望去,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吴琪袅袅婷婷地扭着腰走过来,看见顾珩的时候抛了个媚眼,“原来是穆老板的朋友,来两个姐妹把齐总请下去,喝多了闹事,还望您不要计较。”
“无碍。”顾珩挑挑眉,“您认识我?”
“在穆老板那有幸见过几面。”
吴琪很自然地在珞的位置坐下,撩了撩长卷发,一股浓郁的化妆品和香水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珞连打了两个喷嚏。
“您这儿的治安不太好啊。”顾珩若无其事地抿了口酒,笑得滴水不漏,“有些不太好的传言。”
“您在说什么?我可真的没明白啊。”吴琪无辜地眨眨眼睛,一脸茫然,“大家都是生意人,总会有竞争对手来挑拨离间的。”
顾珩不明意味地笑了笑,却听到酒瓶碎裂的声音从走道里传来,吴琪立马起身去查看,顾珩远远望了眼,似乎是客人酗酒闹事,他的一口气还没松到底,珞却神色一凝。
“不好。”
珞一下子窜进了人群,顾珩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只好不顾形象地扒拉开那群魔乱舞的乱象,冲到了走道上,却只看到珞消失的衣角。
尖叫声从拐角那边的走廊传来,顾珩额上的青筋都在跳舞,陪酒女郎瘫软在一个包间门口,抱着酒瓶死死不撒手,整个人都在瑟缩。
这才一天,那家伙又动手了,明明前几次间隔都有五、六天,现在怎么有种急功近利的味道?
“姑娘,你没事吧。”
顾珩半蹲在女郎身边,把她扶起来,女郎撑着门框,哆哆嗦嗦地一句话也说不出,顾珩将目光投入屋内,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的脑袋被钉在飞镖盘上,四肢软绵绵地被酒瓶碎渣钉在墙上,脖颈上浓郁的业障狞笑着化为一张脸,顾珩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那张脸,赫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