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鬼气森森的阴风,路扬抱着那柄黑色油纸伞趟过尸骸遍野的三途河,他看到三途河的尽头,有一柄冒着黑气的剑。
走得近些,才发现那只是半柄剑,还有一半碎在旁边,独留那一半横在坚硬的石头里,而在底下,是深不见底的万鬼渊。
路扬走近两步,一股邪风扑面而来,带着尘土的腥气和血味,他眯起眼,隐隐约约瞧见个暗红的影子。
听说,阎罗十殿那位主跟老板有些私人恩怨,常常在背地里给老板使绊子……
希望不要太为难他才好,路扬暗自捏着把汗,安慰自己,看老板气定神闲的样子,想来也不会出大乱子……
但愿吧。
他没有多想,心里觉得并不舒服,别开眼,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就望见阎罗十殿的轮廓了,孟婆披散着乌紫的长发,端着盛放彼岸的木碗,澄清的汤汁里是遗忘的味道。
“亡者,可曾瞧见我的忘忧?”
桥下是不甘的冤魂从污浊的水里伸出乌黑的指爪,哀嚎着生生世世不得救赎的罪孽。
路扬朝孟婆示礼,腕表上的七瓣花是淡淡的绯红,孟婆掩口轻笑,额上的彼岸是鲜艳的血红。
“原来是无常的客人。”
路扬走进阎罗十殿,看见了姑娘所说的“那人”,恭恭敬敬道,“受藏朽之主所托,将此物交予十殿之主。”
那人抬眸,幽紫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暗光,看着不过青年模样,乌黑的长发懒懒地搭在臂弯里,“好,本座卖她这个面子。”
鬼差应声从旁上前接过黑伞,那人微抬下颌,“把九寒狱里的那个捞出来,送去无常司。”
路扬暗自抹了把汗,这里绝对是阴曹地府最阴湿的地方,他默默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那人却开口,“替我给她带句话。”
“是。”
路扬整个人绷紧了,全神贯注生怕漏了一个字。
“若是她愿意和无常司合作,随时可以来找本座。”那人似乎轻咳了一声,最后一句压低了,“没有期限。”
路扬不敢抬眸,急忙应“是”,看来老板和这位的关系并非传闻中那么剑拔弩张,反倒是有些什么不得说的亲昵。
不过,姑娘听了这一句,反应却冷淡得很,反而问,“看见三途河边那柄断剑了吗?”
“嗯。”路扬不知道她为何要问这么一句,“怎么了吗?”
“那可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得,老板眼里只有宝贝,路扬扶额,可是他怎么也不愿相信,活得这样悠闲诗意的老板,会是个一心扑在利益上的凡夫俗子。
却见姑娘摩挲着柜台旁的花瓶,白玫瑰柔软的花瓣上栖息着清澈的露珠,眼神有那么一瞬的失焦。
“爱情,是不是都像这花一样,易碎善变?”
许南嘉从展柜的地方向她投来视线,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曾经温柔的林聿恒——
“不,真正的爱情,是即便躯壳生死,亦不过是逃脱世俗的解脱。”
姑娘摆弄着花瓣的手一顿,笑得有些讽刺,却更像是在嘲笑自己。
“怪不得我只能当个贪图钱财的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