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可以但条件很苛刻发动机、排气系统”林星河掰着手指数给他听“还有整个空气动力学套件可能都得改。”
贺冲沉吟片刻把结论告诉给了孙祁:“孙公子我们的规矩还是只给理论可行的方案别的不参与。”
孙祁回答得干脆利落:“懂咱们这都是第二回 合作了。”
回程的路上严天宇还在惦记着那台兰博基尼。他双臂扒着驾驶座的靠背问贺冲:“冲哥你既然有这样的威信和人脉为什么不成立一个工作室?招贤纳才多接单子……甚至不必局限于只出方案自己动手也行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难道你就不心动?”
“怎么觉得我给你的佣金少了?”
严天宇“嘿嘿”一笑:“当然不少。但钱嘛不都是多多益善。”
贺冲淡淡地说:“有些钱拿了烧手。”
严天宇对他这种带了点儿“过来人”劝诫意味的警句不以为意身体往后靠去开始跟林星河商量起改装方案来。
这回贺冲跟孙祁要了个相对宽松的时限组织严天宇和林星河一点一点攻关。两人都升大四了没什么课平常除了泡机房写论文剩余时间就都待在车场。
贺冲跟周茉如今都是通过微信联系她自然不常来了。
这天严天宇正在研究梅赛德斯AMG E 63的发动机系统忽地探出头往门口看了一眼高声问道:“冲哥你跟你那个大侄女儿成了吗?”
贺冲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跟周茉发消息听见这话他把手机一锁转头看去:“有那么明显?”
严天宇“嘿嘿”一笑冲林星河说道:“特明显是吧?上回吃早饭冲哥你护着她就跟护犊子一样。”
林星河神情淡漠埋头拧螺丝不接腔。
“冲哥你加把劲儿啊。我跟你说我们这些当代大学男生都特别急色周茉那样条件的放不了多久。”
贺冲笑了“你这招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不错。”
“真的别不相信。”严天宇吹起口哨继续去研究。
经严天宇一提醒贺冲才惊觉跟周茉的进度确实有点慢。其实这事关键不在他而在于周茉到底什么时候开窍。
这种时候贺冲格外讨厌周茉那个前男友。可能她习惯了林珩那种明显套路式的追求对他的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总是缺点儿悟性。
他自己又有些十分幼稚的担忧生怕周茉真的一点也没往别的方向去想那他贸贸然行动很有可能会吓着她。
自了悟自己的心意以后贺冲行卧都愁从没为一个女人这样一筹莫展过。
周茉因创业大赛决赛放了叶茵茵的鸽子深感愧疚便提出请客赔罪连带喊上韩渔和贺冲。因为大家的时间不统一于是这顿饭直到三周之后才终于成行。
西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连下了几场雨到六点天已经黑透了还刮着冷风。
周茉被叶茵茵挽着一路小跑等到了约定吃日式料理的地方一推门发现韩渔和贺冲已经到了。两人很不客气点了两瓶店里最贵的日本清酒正在对饮小酌。
脱鞋脱大衣取包周茉和叶茵茵进了包间把双腿搁进桌下下陷的坑里。叶茵茵眼明手快看韩渔的酒杯刚倒满迅速夺过一饮而尽饮罢还满足地咂了一下嘴。
韩渔完来不及反应:“这是我的杯子!”
“我不嫌弃你。”
韩渔“啧啧”两声:“是我嫌弃你。”
叶茵茵拍他的肩膀:“韩老板别激动咱们俩都是深度合作的关系了还嫌弃什么。”
韩渔很是无语抱着酒瓶往旁边挪了挪一副生怕再被叶茵茵糟践的模样。
点单的时候叶茵茵问贺冲:“贺老板最近在忙什么呢?也没见你跟咱们茉茉见面。”
贺冲说:“韩老板才是老板我就一个酒吧打杂的。”
韩渔说:“贺老板别谦虚贺老板马上发大财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周茉从菜单里抬起头来好奇地问:“发什么大财?”
贺冲把她的脑袋一摁:“点你的单。”韩渔指的是他接了孙祁的新单子。他不大愿意把这些情况都告诉给周茉一则是怕她再度忧虑他的人际关系复杂二则……她误以为他混得很惨且很穷这事儿在他看来有一种说不出的乐趣。
周茉:“哦。”
韩渔把他们俩的互动看在眼里觉得十分扎眼轻哼一声抢过叶茵茵面前的菜单:“点菜点菜!赶紧的我都快饿死了。”
四人都很熟了吃饭气氛轻松一点也不拘谨。贺冲今晚上不打算回雁南镇准备去韩渔那儿凑合凑合便敞开来多喝了一些酒。
那酒度数不算太高后劲却很足等散场的时候酒量相对较浅的韩渔和叶茵茵都喝得有些飘了。两人一改刚刚见面时互相抬杠的面貌“哥俩好”似的勾着肩搭着背一路七弯八拐地往门口走去。
贺冲等着周茉在前台结完账跟她一起出去在步行街广场的角落里他们跟上了叶茵茵和韩渔——他们俩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一秒还“哥俩好”呢这时却突然吵了起来。
叶茵茵手叉着腰指着韩渔:“小气!我不就是只得了第二名嘛!”
“谁跟我说稳得第一的!我给你投了那么多钱你给我带了几个大学生过来?!”
“不是你说不稀罕连买瓶啤酒都要团购的大学生吗?!”
“苍蝇腿也是肉!”
韩渔瞪她:“你这人就是毫无契约精神寡廉鲜耻!”
叶茵茵回瞪他:“你这人就是不讲兄弟情义见钱眼开!”
两人气势汹汹又是撸袖子又是互飙脏话周茉看得有点忧虑望向贺冲问道:“咱们要不要上去劝劝架啊?”
贺冲:“劝劝吧丢人。”
他们正要上去把人拉开却听韩渔特气不过:“当时给你投钱咱们是不是说好了?我给钱你给我介绍女朋友。女朋友呢?现在钱收不回来人也没捞到……”
叶茵茵打断他:“我不是给你介绍过吗?”
韩渔瞪着眼:“哪儿啊?”
叶茵茵的眼瞪得更大:“这儿!”她一步凑上前抓住韩渔激动乱舞的手臂踮起脚。
周茉目瞪口呆。
贺冲目瞪口呆。
还是贺冲先反应过来拉过周茉的手臂:“走吧不打扰他们了。”
周茉被贺冲拽出了人群却还是放心不下回头张望然而那两人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拥吻起来。
周茉还有点儿蒙:“好迅速啊。”
贺冲扫她一眼心想好慢啊。
刚吃饱饭浑身都热乎乎的经冷风一吹格外舒坦。
他们散着步渐渐远离了中心步行街到了附近的一条街上。路两侧都是卖小商品的店铺过了九点半多半已经关门了。
周茉还在记挂着韩渔和叶茵茵的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你跟叶茵茵这么熟就没觉察到?”
“没。”
“你笨不奇怪。”
周茉瞪他。
贺冲笑了笑好心解释给她听:“韩渔这人平常确实有点一毛不拔夺他钱如要他的命。但他对喜欢的人十分大方他读大学的时候打工三个月挣的钱一分不留拿出来给喜欢的姑娘买生日礼物了。”
周茉却在关注另外的点:“韩老板读过大学?”
“这有什么稀奇的?”
“稀奇的不是韩老板读过大学”周茉看着他笑“是你居然有读过大学的朋友。”
贺冲挑眉:“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你给我解释解释?”
“字面意思啊还要怎么解释?”
贺冲发现周茉揶揄人的水平日渐水涨船高——这可能多半是跟他待久了以后耳濡目染的结果。因此他非但不觉得不高兴反倒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之感。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贺冲陡然停下脚步:“打个赌吧。”
周茉也跟着停下:“什么赌?”
贺冲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只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对面:“把这间店的玻璃砸了敢吗?”
“为什么?”
“做坏事啊。”
“我给你的清单上没这一项。”
“当我买一送一了。你列的那些没意思要来就来点真正刺激的。”
周茉轻轻舔了一下嘴唇:“会有什么后果?”
“那得看你跑得快不快没被抓住就没有任何后果要是被抓住了……可能会被拘留。”
周茉立马退缩了。
“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很讲义气的一定会去捞你给你一飞同样的待遇。”贺冲煞有介事地道。
听他这样一说周茉越发退缩了。
贺冲倏然凑近一步站在她身后微微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语调里含着几分说不出的蛊惑意味:“你看啊这条街上就一个监控很久以前就坏了不可能抓住你的。”
他呼吸里有一点酒气拂起耳畔的发丝带起一些痒。周茉觉得耳朵里在鼓噪心里那点寻求刺激的渴望被彻底撩拨起来:“真的?”
“真的。”
周茉双手捏紧:“那……那我试试?我会留下赔偿金的双倍……不三倍。”她回过头去看他一眼“这种橱窗玻璃多少钱一块?”
贺冲笑了一声微醺的眼里是周茉的身影:“反正你肯定赔得起。”
周茉踌躇许久迈出了一步。
第一步迈出去以后第二步也就简单了。她的脚步有点落不到实处深一脚浅一脚好歹终于走到了橱窗前。巧的是——窗前的地上正好就有一块趁手的石头。
她把石头捡起来捏在手里望着橱窗玻璃却再次犹豫起来。
半分钟过去她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忽听身后脚步声急促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只手伸过来猛地抢过她手里的石头往地上一扔顺手将她的手一抓低喝:“快跑!警察来了!”
周茉被贺冲拽得脚下踉跄一步又飞快地站稳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跟着贺冲飞奔起来。
风擦过耳畔刮得耳郭发疼。风衣衣角被掀起来沙沙作响两道仓促的脚步声一道叠着一道。
周茉张着口呼吸紊乱眼里闪过一盏一盏的路灯街景疾速后退在东弯西拐以后再也不辨方向。
但手被贺冲紧紧地抓着掌心沁出的汗交织在一起温热又潮湿。
她不需要知道方向只需要跟着莽撞奔跑。
如果如果前方升起阻挠的坚石城墙贺冲也会为她一头撞碎劈开生路。
她这样毫无理由地坚信。
周茉畅快不已睁大了眼睛笑着大口呼气。
心脏从未这样剧烈地跳动过像是春日里新芽正纷纷冒土而出发胀一般隐隐作痛。
前二十年的死水微澜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此时此刻。
不知道跑了多远又跑了多久到了一座桥上贺冲终于停下来松开她的手转过身看着她气喘吁吁。
他想说话却笑了起来。
周茉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已经知道你的套路了没有警察对不对?”
“对。”
“那家店要么是你朋友开的要么你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即便我真的砸了也不要紧对不对?”
“对。”
“连石头都是你准备的对不对?”
“对。”
周茉笑了:“所以什么坏事不坏事都是假的。”
“是吗?”贺冲低头看着沉默一阵骤然伸手径直将她抱了起来搁在桥边的石栏杆上。
周茉差点低叫出声但当她看见贺冲的目光又生生忍住。
桥上的路灯光照着贺冲让他一半现于光明一半隐于昏暗英俊的轮廓因此显出一种耐人寻味的双重特质。她见过这个男人玩世不恭也见过他光明磊落仍不能将他完读懂。
然而不管懂与不懂她却能放任自己信任他且毫无保留。
贺冲的目光暗沉如渊好像藏了所有的事又好像所有的事只需要这样一束目光就能道清。
周茉肩膀收紧心里那种胀痛的感觉又回来了让她的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
贺冲目光下移从额头到眼睛到鼻梁……灯光之下她白皙的皮肤因方才的奔跑而微微泛红。呼吸不均匀一下深一下浅的像她在信手摁一架钢琴的琴键每一个音符都准确无误地敲在心上。
最后目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他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此前打算循序渐进的耐心一种焦躁和冲动把他变回了一个不超过十八岁的毛头小子。
他哑声说:“那我教你做一件真正的坏事……”
周茉一口气滞在喉咙里在贺冲的注视下她已觉察不到心脏的跳动似乎它早已从胸腔里飞走了一样。
不敢眨眼又不敢闭眼似乎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有所预感却又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贺冲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落在脸颊上的发丝顺势轻轻托住她的头。
他缓缓倾身。
阴影落下一寸一寸地折向周茉。
一寸一寸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