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塘村不大,人也少,喻初从顾临口中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最终不得不承认,顾临比那些调查报告好使多了,至少不会长篇大作,省了很多不必要的东西。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步行进的村,村里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冷清。
按那边村民的说法就是这村里不吉利,阴阳事太多了,早在十年前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搬家。
留在村里的,都是些不信邪的。
“你们找24号屋?”大伯挠了挠脑袋,“你们去那干嘛?”
“不能去?”喻初皱眉。
“也不是不能,就——”大伯朝四周望了望,掩着唇凑近,“那屋子十年前死过人,听说闹鬼,一直留在那不敢住也不敢拆。”
喻初挑眉,说实话那屋子压根不用找,只是有顾临在,怎么着都得装装样子。
顾临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有些好笑道:“那你还住这?不怕冤魂索命?”
“嗐,我还没有迷信到那种地步,神神鬼鬼这些说说就行了。这十年来不也没出什么事吗?”大伯又挠了挠头。
顾临没时间跟他瞎扯,摇了摇头拉着喻初转身就走。
“哎唉唉,你们去哪?”
那间屋子很偏,因为没什么人居住,旁边的河没怎么受到污染,还算清澈。
屋子已经被封了很久,正好位置偏,没有人敢到这边来。
顾临最烦上了封条的屋子,调查起来麻烦。他拉着长脸跨步走到一扇窗子前,动作娴熟得将窗子推开,一只手撑着窗沿翻了进去。
一看就知道没少干这事。
“你小子干嘛呢?”大伯见状伸出手想把顾临拉回来,“没看到门上的封条吗?”
怎知顾临头也不回地往里一跨,大伯伸出去的手只碰到了他的衣角,反倒是大伯整个人给挂在了窗子上。
“大伯。”喻初伸手把他扶稳,“这里的事您不要管,也不要说出去。放心,不会连累您的。”
说完也跟着跳了进去。
“哎!里面不干净啊,不能进啊!”
——
“这大伯真不信邪?”
顾临率先上了楼。这屋不大,里头却很空,墙上蜘蛛网密布,有一些还洋洋洒洒地吊在空中,一个不留神就会糊一脸。
“不信归不信,还是会怕的吧。所以你进来找什么?”喻初小心避开眼前的蜘蛛网,脸上是满到溢出来的嫌恶。
说实在的,顾临这次来的目的不只是为了季鲲的案子,但对喻初,他也没法明说。
喻初跟在顾临身后,没有催他回答。
可能是因为屋子太空,以至于让人觉得森凉至极,是喻初记忆里的样子,但那些在风中飘摆的蛛网告诉他,这不是从前的样子。
屋子一共三层,每一层顾临都不会停留太久,喻初有些紧张,目光无数次地掠过第三层,但又不敢多看。
“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已经被送达的快递?”顾临攀着楼梯扶手,目光放在了第三层。
“等一下。”喻初拉住了顾临的衣角,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要不我……我们还是问问村里的人,打听一下季鲲母亲的消息吧。”
顾临闻言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忽然传来一阵“扑通”的声音。
“来人啊!有人落水啦!”那位大伯的声音传了进来。
两人进去后,大伯不忍自己离开,但又不敢进去把人拉出来,就只好在屋外转悠,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在后边!”喻初奔下楼,从一扇窗翻了出去,推倒了早已破败不堪的后门。
顾临跟了上去,屋后的河十分平静,连挣扎的声音都没有,无处不透露着古怪。
“没……没人?”大伯看上去也有些惊慌。
“去找些人过来。”顾临仍然板着一张脸。
“哦哦,这就去。”大伯慌不择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河岸几个脚印交错着,河边上时不时泛起一点涟漪。
“脚印有问题。”喻初背对着河蹲在河岸边上。
四下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这是两个人的脚印。”顾临的声音有些沉。
两个人的脚印,两个人都不知所踪。
微风扑来,耳边是缓慢的水流声。
顾临掏出手机给刘易阳发出了信号。
周围没有什么声音,唯余水流舒缓涌动的声音。
不对!顾临扭头看向河面,水流声不对!
喻初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头,像是也意识到哪里不对。
噗!
平静的水面在刹那间被打破,大片浪花激起,朝他们飞溅过来。
喻初下意识地回头,余光瞥见从水里伸出来的手。
下一刻,不待他反应过来,那双手就环上了他的腰。
“喻初!”
虽然早有防备,却完全料想不到会陷入这样的处境。
喻初重心不稳被那双手带着向后倒,顾临抓了个空。
失重的感觉仅存在片刻,耳边一阵放大的“噗拉”的水声后,喻初只觉得自己被凉意包裹。
不知何时腰间环着的手松开,喻初转过了身,对上了一张妇女的脸。
妇女双目缓慢合上,以一个自然放松的姿势缓缓向后倒去。
喻初脑子一片空白,看着妇女漂远,就连顾临靠近都浑然不觉。
眼看着两人的手就要牵上,跟前的手却突然抽开。
喻初挣扎着将手伸向妇女,却“哗”地一下扑空,指尖处划出一串气泡。喻初双手并用,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妇女远去,漂向了水的深处。
顾临有些慌,拽着喻初的手腕就把人往怀里带。
忽然被一股外力拽偏,喻初在错愕中节奏全乱,在肺部积压已久的气体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抵挡不住般吐出一串气泡。
顾临知道喻初快撑不住了,下意识地环住喻初的腰拼命地往上游。
新鲜空气灌入肺部,喻初被呛的直咳。
“没事吧?”顾临拍着他的背。
喻初艰难地摆了摆手,好不容易顺好了气,就一把抓住了顾临的手,有气无力道:“水里有人,还活着。”
“你在这等着,我下去救。”
刚准备起身,远处传来了那位大伯的声音:“人来了人来了。”
二人循声望了过去,只见刘易阳带着几个人屁颠屁颠地跟在大伯后面奔了上来。
“顾队,我们接到你的通知就赶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顾临刚下命令,就立马有人下水捞人了。
刘易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俩,颤颤巍巍地开口:“你俩这是……”
“掉河里了不行?”喻初懒得解释,白了他一眼走开了。
顾临环视四周,走到大伯身边:“你们村有没有一个叫季鲲的?”
“季鲲?”大伯挠了挠脑袋,肯定道,“没有。”
“不过——”
顾临皱眉,喻初刚迈出去的步子又不动声色地转了回来。
“不过他母亲住着,他父母离异,他爸把他带走了。不是,你们问他干什么?”
顾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道:“你说他母亲住这?能带我们去看看吗?我们有点事找她。”
“这……”
“顾队,捞上来了。”刘易阳在在岸边守着。
妇女已经断了气,皮肤被泡得发白。
喻初站在一边,抿着唇没说过一句话,眼眶却微微有些发红。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沉默地看着他们处理妇女的尸体。鼻尖都酸痛漫至喉间。
眼眶突然一片温热,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消失不见,像是忽然坠入黑暗,只剩耳边的嘈杂。
“把这都围好,不准让任何人靠近,把线索都采录下来。”
刘易阳认真起来也是震慑力十足的。
喻初有些恍惚,伸出手想把盖住眼睛的东西弄下来,猝不及防摸到了一双骨节分明而又温热的手。
身后的人俯下身子,温热的鼻息在他的耳边喷薄,只听顾临轻佻地笑了一声,声音柔得像是在他耳边的呓语:“不想看还偏要看,傻不傻?”
喻初的脊背瞬间僵直,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头还有些涨。
“……”估摸着是脑子进水了。
——
“我敢肯定那就是季鲲的母亲方荟琴,我绝对不会认错。”大伯在刘易阳面前解释着。
“您先别急,您说刚才那具尸体是季鲲的母亲?”
“是是是,绝对没错!我今天早上还看见她呢!”大伯情绪有些激动,“今早她出来买菜,回去之后就跟村里人说好像有人跟踪她。”
顾临从更衣室出来,听到这扣扣子的动作顿了顿:“她被人跟踪了?”
“对对对,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已经好几次了,我们都让她小心点。”大伯看着面前这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想不到居然是个警察。
“有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
“没……没吧,这应该只有琴姐知道了,她也没跟我们说过那人长啥样。”大伯整个人都有点呆愣了,可能是因为长期住在这有闹鬼传言的村子里,神神鬼鬼的事听多了,心理素质还是跟得上来的。
处理好方荟琴的事,顾临和喻初率先上了车,在车里等着。
顾临上了车就一直打量着喻初,表情有些复杂,斟酌许久才开口:“你以前来过这?”
喻初也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顾临咳了一声,故作自然:“我看你对那好像挺熟的,还知道后门在哪。”
“哦。”喻初垂着眸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不熟,小时候在那玩过一次捉迷藏,算熟吗?”
顾临偏过了头,忍不住去细细咀嚼“捉迷藏”几个字。
“捉迷藏挺好玩的,只是——”喻初说得轻描淡写,“有点费命。”
后面几个字的声音低了下来,顾临的耳畔似乎响起了一道惊雷,震得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可能是太累了,喻初把头靠在了车窗上,微微阖上了眼,眉头微微蹙起。
顾临之前就注意到这个细节,好像是喻初的一个习惯。
把睡觉皱眉养成了习惯。
“顾队,处理好了,直接回警局吗?”刘易阳驱车。
“嗯。”顾临的声音很轻。
车开了,车身晃了几下,磕得喻初脑门疼,只得换个姿势,调整后继续睡。
“这样睡不难受?”顾临屈指弹了弹喻初的脑门,喻初倏地睁眼,只见顾临支着脑袋,嘴角含笑,“靠我肩上睡?”
“……”喻初噎住了,“你……认真的?”
顾临挑眉:“我有那说着玩玩,说完之后还要被你揍一顿的时间?”
有些泛红的眼眨了一下又一下,喻初一时想不明白这几天顾临是抽了哪根筋,非要在他埋的雷上蹦跶,生怕它不会炸。
“我……”喻初一脸复杂,“不睡了。”
顾临也不坚持,只是笑而不语,舌尖不由自主地顶了顶后槽牙,看着喻初害羞得红透脸的样子,竟起了邪念。
“顾队,前面有情况。”刘易阳猛地刹住了车,“我去看看?”
顾临抬眼望去,马路中间赫然躺着一只箱子。
一只带血的快递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