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
宁嗣音低着头，一手撑在壁上。水流急切地冲在他身上，一点一点浇灭了深夜突如其来的欲望。
他闭着眼，努力不去想什么，想让水把脑子里那些不干净的想法冲刷干净。
一个澡洗完，已是十二点。
宁嗣音走出来看见床头柜上的屏幕亮着，他草草擦了两下头就划开页面。
陶夭发来的消息。
“现在有空?”
“不了吧。”
明天还有课要上，约什么约。
忽略掉自己不能喝的那一小部分原因，宁嗣音重重靠在床头，一条腿耷拉下来，左手虚握着手机，疲惫就这样席卷而来。屋子里很安静，室内橘黄的灯光昏暗，宁嗣音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晃荡，从轻轻拂动的窗帘到一地灯光，他轻轻叹了口气，不想睡，于是握了握手机，划开屏幕。
朋友圈第一条动态就是陶夭发的。
一张图片——一个标牌，店名是个巨大的柠檬，散着绿幽幽的光。
配了一句文案:青柠选手有无?
陶夭也是个T，不过在T圈也是很有名的，圈子里的人基本上她都认识，也都爱和她交朋友。
果然，宁嗣音和她的共同好友不少都在底下评论呼应。
他也点了个赞。
走马观花的浏览了一下朋友圈，宁嗣音关掉手机，闭上眼还是青柠的招牌。
脑子里又浮现出那晚卿兮送他回家，于是他像调频一样急急切换着记忆，没想到还是关于青柠，只是那是很久前的一个夜晚。
下着暴雨的夜里，他喝的很多，一个人默默地哭，然后被另一个男人从座位上拉起，抱着走上了一辆黑色SUV。
很久以前的事，突然回想起来，最清晰的还是黑夜里大雨无边，一切悲伤和歇嘶底里都被滂沱的雨声埋葬。
宁嗣音闭上眼，不忍细想，有些伤口即使愈合了回想起当初的狰狞，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何况是想忘却忘不掉的记忆。
宿舍里，卿兮躺在床上，室友的呼噜打的连绵起伏，他睁着眼睛精神抖擞。
扭头，是一片黑暗，闭眼，脑子一片清醒的空白。
他在宁嗣音家里明明每天睡得好好的，自觉也不是个认床的人，今夜却失眠了。
卿兮翻了个身，面对墙壁，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脑子里却莫名其妙的浮现出宁嗣音的脸。
他刚刚跟他说话，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又喝酒了吗……就他那个酒量……一想起上次宁嗣音喝完酒的样子，卿兮就觉得惨不忍睹。
不想这个，数课吧。明天什么课?
数学，语文，政治，英语……哦，英语课，宁嗣音的英语课。
宁嗣音。
卿兮睁眼，翻回来，正对着上铺，何成东一个人睡出了一个乐队，一会呼噜一会磨牙，很是刺耳。
卿兮抬腿踹了一脚床板。
磨牙声停了，接着就是翻身的动静。何成东一只手掉出床沿，不知道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开始嘟嘟囔囔:“哎呀……别闹……嘻……嘻嘻……你别闹……嘿嘿……”
靠。
第二天，宁嗣音和卿兮很有默契的顶着黑眼圈来到了教室。
卿兮面无表情，倒是宁嗣音冲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英语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宁嗣音还是一件白衬衫，西装裤，架一副眼镜，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
“OK.Today we 'll laern Unit10 .Turn page to……”
流利的英文从宁嗣音嘴里说出来时，卿兮愣住了，他看向宁嗣音，不过这次宁嗣音没有看他，他单手卷着本书，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行标题，一排英文字母倾斜出好看的角度，一勾一连，漂亮优雅。
“To live is the rarest thing in the world.Most people exist.That is all.”
那一堂课讲的是王尔德，卿兮记忆深刻。日后有一次宁嗣音与他欢爱后闲着无聊非要给他上课，卿兮就让他再讲了一遍这篇文章。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规规矩矩的讲的课文，语法，偶尔扩充一下课外知识，但是下课后很多女生又开始鸡叫，卿兮觉得耳边很吵，脑子里回荡的还是那一句句英文，宁嗣音读出来，感觉不在读课文，而是在读窗外一的香樟，无意落在他书页上的阳光，个普通却美好的上午，一首夏天的诗。
语调平平，温温柔柔，却流动着很多细腻的情感，水一样从耳朵流进心里。
“卿兮，这题你会不会?”
一本题目铺在他面前，断了他的思绪，是沈颜过来问他题目。
“这个语法好复杂，解析看不懂。”
“我看看。”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未看清，题目又被抽走了。
“班长忙的很，我来教你。”
说话的是跟沈颜玩的很近的一个女同学董熙。她拿过书，看了一眼，笑了一下:“这题啊，好做，来，我跟你说……”不等沈颜反应，她已经拉着她的手走向自己的座位。
沈颜回过神来时董熙已经弹了一下她额头，问她会了没。
她两眼茫然的看着董熙。
“行，那我再讲一遍。”董熙用铅笔在她书上轻轻标注两笔，沈颜离的近听的清楚，加之这次听的仔细很快就明白了。她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明白了明白了，就是倒装句嘛，谢谢啊！”董熙看着她笑笑:“没事，懂了就好。”
想到什么，沈颜突然很促狭的笑道:“卿兮刚刚很忙吗?没有吧。”
董熙顿住，也掩饰地笑笑，眼神向前瞥了一下，指着卿兮的座位:“看，人已经不在了。”
沈颜回头，原先在发呆的男孩已经不见，桌上还摊着一本英语书。
卿兮被何成东拐着去吃饭了。
他们学校吃饭是分批次的，基数班单周提前吃，偶数班双周提前就餐。这周是双周，所以即使最后一堂课上完他们也得在教室里留一会。
就在董熙给沈颜讲题目的时候，何成东跑来吵着要去吃饭。
“没到点。”
“哎你不知道哦，我刚刚看到四班班花下楼了，兄弟你就帮我一把，制造点偶遇行不行?”
“怎么制造?”
“咳”，何成东开始他的表演，撸了一把头发，牵牵领子，装作不经意瞥到卿兮，然后对他招招手:“嗨，你今天也提前吃饭啊?”
“……”
他并不想去陪这个二货。
“哎快点，她要走远了! 你现在不走等会就被老师看见了 !”
“……行，就这一次。”
走在路上的时候，卿兮在想，自己当时不应该听到被老师看到就同意了何成东的决定。他不怕被宁嗣音，他就想被宁嗣音看见。
他也不深究自己这种越来越奇怪，逐渐偏离正轨的想法。
何况出来又怎样，教师在三楼就餐，他一楼就餐，没准宁嗣音这会已经吃完准备回教师公寓了。
从窗口领了餐盘，何成东认真环视一周，拉着卿兮去了靠门的一个座位，然后压抑着兴奋指指他后方:“看到没，班花!”卿兮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视线在半空停住。
宁嗣音吃饭吃着吃着觉得余光里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心里还正奇怪九班不是迟放学吗，抬头看去。
没想到是卿兮。
没想到卿兮是为了看别的女孩。
原来是这样。
在卿兮看过来时，他正往嘴里饭，鼓着腮帮，冲卿兮点点头。
没事，我什么也没看到。
食堂里所有声音都被放大，闹哄哄的，白天来不及讲的话都放在吃饭的时候说，你一言我一语，连成一片，沸腾起来。
夏天又很热，卿兮没有意识到宁嗣音对他产生了误会，他只看见宁嗣音，鼓着一边腮，吃的像只兔子。
有什么小小的期待得到了满足。
有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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