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此时已经转过身，粉笔“哒哒”的划在黑板上，是笔风凌厉的三个字——宁嗣音。
“老师好!”
“啪啪啪啪！”
不知道哪个同学带头起的的哄，教室里开始参差不齐响起掌声，渐渐连成一片热烈，在这掌声中，卿兮和宁嗣音对视了。
人生何处不惊喜。
卿兮看着宁嗣音，发现他今天很骚包的换上了白衬衫，黑色长裤，袖口挽到臂弯处，窗外阳光刺眼，他却好像是活在五月里。
还戴了副眼镜。
宁嗣音抬手在空气里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但还是有小声的窃窃私语，就比如这时，何成东从后面拿笔戳了一下卿兮，伸长脖子，贼兮兮的说:“看到没，就他。”
卿兮没理他，何成东就自说自话:“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师好年轻啊。”
“怎么?”
卿兮偏头睨着他问。
何成东听出他语气不善，又把头缩了回去，讪讪道:“害，这不是怎么说来着，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嘛。”
卿兮头转了回去，把书翻了一页，没再理他。
那可未必。
正想着，宁嗣音清了清嗓子，压住了所有声音:“初来乍到，我对你们班很多情况都不熟悉，那个，班长副班长是谁？麻烦站一下。”
本人还未作反应，已经有几十道目光刷地聚集到卿兮身上。
“……”
卿兮和沈颜一起站起来时，他注意到宁嗣音微微挑了一下眉，随即眼睛弯了弯，提起嘴角点了点头:“好，那到时候麻烦你们来趟我办公室，给我介绍一下。”
这堂课没有上新课，宁嗣音让他们自己自习，就回了办公室处理一些事情。下课的时候，沈颜走到卿兮身边，一掌拍在他桌子上:“现在去？”
卿兮合上书，和她一起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宁嗣音正在倒水，看到卿兮他点了点头，端着杯子走到椅子边，一旁的唐林转过身，冲他俩呶呶嘴:“就他们。”
沈颜冲唐林笑了一下:“唐老师好。”
唐林摆摆手，宁嗣音坐下来，看着他们问:“沈颜和卿兮是吧？”
沈颜点了点头，卿兮看着宁嗣音没有说话。
“谁正谁副？”
又是沈颜接的话，她指了卿兮又指了自己:“他正，我副。”
宁嗣音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感受到一股视线，却装作轻巧地避开它，不去理会。
卿兮盯着宁嗣音，看见他略长的刘海随他的动作拂动，没来由生出一种介于生气和尴尬之间的奇怪感受，一是气他为什么没告诉自己他成了自己的班主任，二是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现在却装作第一次认识，而且还要就这么演下去不能揭穿。
宁嗣音喝了口水，抿抿嘴:“其实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要接手你们班，班上很多事情我都不熟悉，刚开始还要劳烦你们班干多管理，那就先这样，你们上课去吧。”
沈颜笑的很明媚:“好，老师放心吧。”
直到最后走出办公室，卿兮都没说什么话，他离开前只回头看了一眼，宁嗣音还捧着个杯子想些什么，这次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冲他有点俏皮地笑了一下。
其实宁嗣音在开学前几天收到委任时就做了一些了解，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卿兮还是个班长。
他有点好奇，这个沉默寡言的班长平时是怎么处理班级事务的，看到沈颜时，又明白了一些。
隔壁桌的历史老师唐林突然开口:“怎么样，看着还扎干吧？”
“这怎么看的出来，不过那个沈颜倒是挺机灵的。”
“对，相处久了你还会发现，这个班长其实也很有趣。”
宁嗣音笑了一下，不置一词。
两人刚回到班上，何成东不知从哪蹿出来，张口就是一连串的:“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卿兮躲开他:“什么怎么样，不怎么样。”
何成东有点失望地耸耸肩:“我还以为新老师会先恐吓一下大家树个威信什么的。”
卿兮想，不会的，就算这么做，看着也像只装老虎的猫。
上午第二堂课下课是大课间，开学第一天，全校师生被召到操场上开会。还是那些陈词滥调，校长说完就是教导主任，底下却忽然沸腾起来。
主任施竹桥站在讲台后面，有条不紊地强调新学期注意事项，脸上没多大表情，女生却喊成一片。
施竹桥虽然是个主任，但是年纪轻轻，不过三十来岁，不同于大家对主任秃头，残暴的刻板印象，他平时管理严格，却少有发火，一张脸长得还有点斯文败类的意思。
宁嗣音站在老师那一列，问唐林:“他是主任？”
“是，你来的时候没见过？”
宁嗣音摇了摇头:“上次来的时候他不在，我只见了别的年级的。”
唐林抱臂，手摸了摸下巴，笑着说:“我们主任啊，可有意思了。”
宁嗣音看了眼他，也笑笑。
卿兮站在排头，转头就能看见宁嗣音和唐林有说有笑，他今天不知为何心里总有股火，视线有意无意总被这个男人占据。
可他的目光好像从没分给过自己。
耳边是主任温润却严肃的声音，却没有多少人真的认真在听，耳朵无意就捕捉到沈颜在和别的女生说:“主任算什么，宁老师不香吗？”
然后就是一片低低的痴笑:“是是是，我们班主任最帅。”
太阳底下，卿兮的脸黑了又黑，他听不见宁嗣音和唐林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女生的话题永远这么庸俗。
有点烦躁，藏在里面的，其实更多还是因为他不喜欢宁嗣音这样被人议论。
说他帅也不行。
他没有意识到，这种烦躁感其实叫做“占有欲”。
有些念头就是这样在某天的阳光里，在某个燥热的上午，在一片嘈杂里悄无声息的生长，然后再在无数个不起眼的时刻被浇灌，被滋润，越长越疯，最终高耸入云，遮天蔽日。
那一天卿兮心情都不是很好，上课上的心猿意马，自己的熟人给自己上课本是件高兴的事，硬被他莫名其妙的别扭弄得心烦意乱。
尴尬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宁嗣音晚上来到男生宿舍进行了人生第一次查寝。他没什么经验，唐林跟他说:“也没什么，就是时间到了看看他们有没有都上床，没有的话就催一下。”
宿管是个很凶的大妈，他踏进宿舍大老远就能听到走道另一头宿管扯个铜锣嗓子嘶吼:“——睡觉了睡觉了，都给我滚回去睡觉。”
不过很快还是被淹没在一片嘻笑打闹里。
血气正旺的年纪哪有那么容易乖乖就寝，也没什么好玩的，但还是在那打来打去，个别男生还嬉皮笑脸的应付:“哎知道啦知道啦。”
宁嗣音想，卿兮现在会好好睡觉吗。他想起卿兮在他家时到点就睡的中老年作息，又肯定自己，班长嘛，一定带了个好头。
九班的男生寝室从108往后排了五个，每个寝室都住了五个人，宁嗣音一步一步看着门牌号辨认，终于走到了108，停下脚步刚想打开门，门自动从里拉开，入眼是一片光洁的胸膛。
顺着麦色的胸膛一路看上去，在一片打闹中，卿兮又和宁嗣音对视了。
宁嗣音想，这日子过得真戏剧。
大小伙子身材很结实，赤个上身，看样子是才洗完澡，还有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滑落，留下一路透明的痕迹。
空调的冷气从里面冒了出来，脸却有点热。
没等他开口，就看见卿兮身后冒了个头:“兮哥，怎么样，宿管来没了——”
“来”字只说了一半，硬生生断在了空气中，宁嗣音看见何成东脸僵住，然后快速变化成一个难看的笑，又迅速跑了回去。
卿兮侧过身让宁嗣音进屋，踏进去的时候还能听见何成东哑着嗓子催室友:“哎别玩了别玩了，睡觉睡觉，宁老师来了!”
一阵收东西爬上床盖被子的悉簌声。
宁嗣音估摸着，自己好像是打扰他们了，看来还真不准备睡觉。
卿兮还是木着一张脸，他刚想往回走，就被宁嗣音叫住:“你等等。”
一会儿的功夫，宿管已经从那头催到了这头，周围也慢慢安静下来，经过宁嗣音时她还对他打了个招呼。
宁嗣音回应了一下，就开始问卿兮:“刚才干嘛呢?”
十一点，学校自动关闸，每个寝室的灯都黑了，只剩下走道里光线昏暗的白炽灯，照的卿兮的脸看不真切。
宁嗣音问他的时候能闻到男孩子刚洗完澡身上薄荷味的肥皂香。
他在家里用的好像不是这个味道。
许是来查寝前和唐林一起喝了点小酒，刚才没觉得，现在神思有点不着边际，以至于卿兮直接老老实实回答他们在玩狼人杀时宁嗣音都没反应过来。
“嗯?”
“刚刚在玩狼人杀。”
卿兮离宁嗣音很近，男孩的个头这样一看就更明显了，高了宁嗣音半个头，使他不得不稍稍退后几步才不至于仰视。
宁嗣音看着他，光线在卿兮脸上投下阴影，衬的他五官更立体了一点，男孩声音低沉，普通的话说出来像一支小夜曲，莫名就酥了他的心。
没等卿兮再次强调，宁嗣音漫游的反射弧终于回到了正轨：“狼人杀啊，我玩过，挺有意思的，下次有空我和你们一起玩，不过该睡觉的时间还是要睡觉。”
宁嗣音尽量用平淡的语气掩饰自己莫名加速的心跳，他让卿兮回寝休息之后，自已也回到了教师公寓。
关上门，宁嗣音往床上一扑，没过几秒又迅速坐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裆。
……完了，又喝假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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