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节课就讲到这，下课。”
“下课，起立——”
清亮的男声在一潭安静的空气中投下一颗石子，溅起了漂亮的水花，卿兮带着全班同学道了这周最后一声“老师再见”，视线再没离开站在讲台上的人。
同学们开始收书包，吵闹声一点点大了起来。
窗外一轮红日沉在半空中，朱砂色的暮光一缕一缕沾上周边的流云，抹开来，染红半边天。
男人放下手中的粉笔，慢条斯理地把书本摞到一起轻轻垛了垛，忽地察觉到了什么。
一片嘈杂中，他起头，对上一道灼热的目光。
宁嗣音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眼尾的痣挑了起来，他冲卿兮比了个口型:“等我。”
没有声音，但只是看着简简单单的唇型，卿兮心里还是逐渐燥热起来。
宁嗣音再没看他，身后有学生背着书包冲他挥手道老师再见，他点头微笑致意。
卿兮看着他离开教室，暮色把他的影子拉长，有点留恋的味道。
草草收拾了书包，卿兮走到楼梯边，靠墙站着。
老师办公室靠近楼梯，卿兮扭头看了看那扇半掩的门，没再走进，他在脑子里描绘着，宁嗣音现在应该在把书放回桌上的书立里，然后整理一下桌面，再把电脑放进公文包。
不知不觉走了神，以至于他忽略了那个由远及近的皮鞋踏在地上的哒哒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好听的男音在耳边敲断了他一团乱麻的思绪:“现在回家？”
卿兮抬头，一眼望进那颗眼尾的痣。
“嗯。”
这是一周一次的“放风时间”，住校的同学可以回家也可以留校。其实对于卿兮来说无所谓，在学校宁嗣音会留下陪他，回家也是回宁嗣音那个小出租屋，有的只是方不方便的问题，毕竟周末还有少部分师生留校，有些事做起来不太容易。
放学时间，卿兮要等宁嗣音，出教室算晚的，离校却很早，他不像别的同学，有那么多东西要收拾，就是一个书包，挎上走人。
他跟着宁嗣音走到停车棚，车棚长长一排塞满了车，一众小电驴中有两辆自行车格外亮眼。
卿兮看着他弯下腰去开轮子上的锁，风轻轻掀起男人的衣角，隐约露出一片白皙。
三月的风温温凉凉，昨天还下过一场雨，却把卿兮吹出一丝燥热。
“呼，这锁好难开，改门陪我换把锁，诶你车呢？”
他也有一辆自行车，在对面的棚，不过他没动。
宁嗣音直起身，把自行车缓缓移出拥挤的车棚，然后握在车把上的手突然被另一双大手覆盖。
“？”
男生没看他疑惑的眼神，执意把住车把动了动，示意他松手。
“……你带我？”
“嗯。”
又是一阵风经过，飘来些模糊不清的嘈杂声。宁嗣音转头看了看，没人，同时车棚顶上伸出的枝丫落下一片叶子，打着旋儿晃悠悠落到了卿兮的头发上。
男人踮起脚，拂去男孩发上的叶子，弯了弯眼，眼尾的痣挑起愈加昏沉的暮色，笑道:
“好。”
他们从后门离开，挑的是一条小路。也不算小，偏，车子行人都少，沿途有稀疏几家饭馆在偶尔驶过的汽车带起的呼呼声里显得有点萧条。
最后的日光越来越沉重，吃力顽抗夜色的威压，视觉上确是意外的好看。
天际蓝紫粉黄深深浅浅交杂，更多的是浓郁的紫和橙黄混染，像西方某个肖像油画里抽象的背景。路边的树缓缓倒退，略微模糊，是草草两笔剪影。
卿兮就这样载着宁嗣音骑车在回家的路上，心头那点火气不知不觉被吹散不少。
宁嗣音仰头看着男孩的后背，男孩脊背微弓，校服被风吹得鼓了起来，车被蹬得不疾不徐稳稳前行，身形清瘦却有力量，光线落在他肩头，如果后座上正好是个脸颊红红穿着校服的女孩子，不就是青春电影美好的桥段吗。
宁嗣音想到这，抓住了男孩的衣角，有点涩地想，可惜是被他这个二十五岁的叔叔占了便宜。
到了家，宁嗣音把包往沙发上一甩，就开始瘫。
“晚上吃什么啊？”他慵懒地问。
“那要看有什么”卿兮放下书包后就打开冰箱，很好，一周没回来，冰箱里空空如也。
转身到墙角，那里堆着两箱方便面，拿出两碗红烧牛肉，卿兮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优秀的班长就算方便面也要吃的讲究。
宁嗣音看着那个高高瘦瘦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想了想，勾了勾嘴角，胳膊支起身子，也去了厨房。
“别搞了，搞了也没胃口吃，就这样吧，吃完不是还有事要做嘛”双手环住劲瘦的腰，宁嗣音把头靠上了男孩的背，食指轻轻地隔着布料在腰上划着小圈，他感受到眼前人明显地僵硬了一下，正在打火的手停住了。
宁老师得寸进尺，头又在卿兮的背上蹭了蹭，哑着声音问了一句，“你不想吗？”
一个美丽男人的撒娇加勾引对十七岁少年带来的诱惑有多大没有一个具体数据，卿兮只知道自己已经忍了一周，现在忍不了了，他把灶子关了，就着男人的臂弯转了个身，低头看着他，眼色沉了沉，在爆发前最后说了一句:
“那你干脆别吃了。”
在宁嗣音蹲下身拉下自己裤子拉链的时候，卿兮还在想，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这一步。
他喘着气，看面前这个美丽的男人盯着自己昂样的欲望愣了一下，然后又开始笑，笑看的不真切，他只看见眼尾那颗痣又挑了起来，这次挑起的是欲望，火热，即将的缠绵，仿佛眼尾要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来。
有什么东西滋啦一声，卿兮一周被课业压抑的情感彻底被点燃了。
昏暗的房间里荡着暧昧不清的吞吐声，屋子外面霓虹灯开始一盏接一盏亮起，是城市每天一尘不变的夜晚。
真实的夜晚。
两个人滚到床上的时候，卿兮又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身下的男人在喘气，在娇嗔，白皙美丽的躯体是一片温暖的海湾，温温柔柔地包裹了他的全部，让他想就此沉沦。
“想什么呢，还需要老师教你吗……”
哦，对，他在干什么呢，这是他的老师啊。
卿兮眼里闪过一瞬的清明，喃喃出口:“宁老师……”
平日里课堂上这个称呼有多神圣敬畏，现在这一声就显的多罪恶污浊。
夜晚，五彩缤纷的灯光汇聚成河流，在喧嚣的城市缓缓流淌，旖旎的色彩缓缓流淌过黑暗里的痴缠，混乱，不该萌发的爱。
大大小小成团的纸巾滚落到地上的时候，卿兮扭头看了一眼在身畔熟睡的男人，又开始怔怔地想，怎么变成了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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