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下得格外的大,飘飘扬扬的落了好些,怕是一脚踩下去都要末过鞋底去。沈幼溪是生在冬日里的,从前最是喜欢玩雪了。
“温客行!”他转了头循声望去,一个团的不太大的雪球朝他砸了过来正中胸膛。
他沉了脸,想吓一吓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姑娘,可沈幼溪又小他不多,性子娇纵,人是聪明又伶俐,怎么可能被他唬住,又团了一个雪球扔了过去。倒是阿湘奉他为主人,真被唬了住不敢再造次。
大雪迷了她的眼睛,裹着她的雪顺着后脖颈的空隙钻到后背去,冰的她一激灵。沈幼溪坐在地上气不过,扬了雪去迷温客行的眼睛,可温客行生的高,这点高度只到他的胸膛,反倒是沈幼溪又被自己扬起的雪盖了脑袋。
“傻子。”温客行偷袭成功又看了沈幼溪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笑得格外开心。
她眨眨眼睛,躺在了那一堆雪里,那雪那样的冷,可是她却觉得开心的很,暖和的很。她抬起手试图去抓住洒下来的阳光,她说,“我小时候和家里人经常打雪仗,我的生辰在冬天,长辈们往往在大厅里宴请亲戚,我们小辈就在庭院里打雪仗,我小嘛,经常就会被同辈的一个表哥推到雪堆里,我就哭,舅母就会训斥那个表哥,我哭着让舅母不要训他,长辈们就笑我,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我,我只知道,表哥被训会不高兴,不高兴就不会陪我玩了。”
温客行掸了掸身上的雪,等着她的下半句,可半天她都没有再说话。她从来没有提过任何有关她进鬼谷之前的事,她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们一概不知。
“然后呢?”
沈幼溪偏着头想了两三分钟,像是在措辞,又像是在回忆,她很久没有那样过生辰了,或许也记不清了。
“那个表哥后来好像当了少年将军,挺厉害的个人物,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估计现在见到了也想不起来了。”
“你是怎么进的鬼谷?”温客行其实没有那么好奇,只是听她讲她在幼时的故事,又觉得她应当是一个在蜜糖罐里被所有人宠大的孩子,她是一个不缺爱的孩子,又是怎么到这个不见天日的鬼谷的呢?
第一次见她,她明明浑身是伤,一双眼睛却亮的出奇,逻辑严密的劝说倒是唬住了温客行。不过想来她也没有说错,阿湘不愿意离开自己,自己毕竟是男子,对阿湘多有照顾不到也不好照顾的地方,有个姑娘能带着阿湘,他也放心些,也不必日日担心着阿湘的安危。
倒是苦了沈幼溪,一个名门出生的世家小姐被鬼谷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磨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鬼谷啊……”她没有回答,温客行也不着急,一直等着。
她的思绪越过记忆的长河飘啊飘,像是不定行踪的柳絮又或是蒲公英。
那天的雪也是这么大的,好像很匆忙,父母像是在躲着什么,舅舅舅母显得很疲惫,可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跟着父母坐上了马车,马车通向哪里呢?父母好像说了,可是她怎么记不清了呢?
好冷啊,那天好像特别冷,不知道是不是穿的太少了,她一直在发抖。有温热的液体洒在了自己脸上,然后滴在了雪地上,氤氲出了一个个圆形的红色斑点。她干了什么呢?好像拿起了不知道谁落在那里的刀乱挥一通,连自己都打到了。她放下那把刀了吗?她对面是谁来着?她为什么什么都记不清了呢?
沈幼溪回忆了好久,可是只有前半部分是清晰的,后半部分像是被胡画一气,搅在了一起,她什么都记不清了。
“不记得了,想不起来。”她站起来,黛蓝色的衣裙上沾满了雪,她拽着下裙抖了抖,抖落了一大片的雪。
她是知道自己没有喝孟婆汤的,想不起来的原因大抵是PTSD。不管了,一想就头疼。
“碧玉年华的姑娘干嘛老穿这么老气的衣服。”温客行常常嫌弃她穿的衣服太过老气,其实她自己觉得还好,她生的又不白,穿的太艳容易显黑。
“那你替我找几件鲜艳的衣服吧,过年穿。”
他自幼时入鬼谷便再也没有过过春节了,鬼谷里明争暗斗,弱肉强食,连喘息都要时刻提防着,更不要说空下来过年。
所以当沈幼溪提起来的时候,温客行只当她是玩笑话。但是为了不打击沈幼溪的热情还是说着等他当了谷主就可以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