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她听到有人问。
你不是星落。
她记得那道声音,随着心脏的跳动一起一伏,那道声音每响一次,她的经脉扯着太阳穴就会猛地跳动一次。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又睁不开。
她想问什么,那人的声音却倏忽大了些。
——你该醒了。
星落猛地惊醒过来,好似刚刚溺水了一般大喘着气,全身像是失了力气,她费劲地从床榻上爬起来,握了握手掌,发觉自己的灵力被封住了,虚弱地向门边走去,却发现这道门被结界封住,怎么都打不开。
无奈拍打着门,大喊道。
星落“有没有人,放我出去!”
片刻,门外似有一阵脚步声,而后停在门边,看那身形像是敏言。
星落“六师兄?是六师兄吗?”
“星落师妹,我不是敏言。”
星落“敏行师兄?敏行师兄,你能放我出去吗?”
“星落师妹,我帮不了你,这结界是昊辰师兄亲自设下的,我解不开,况且昊辰师兄将你灵力封印了,你出不去的。”
敏行其实也待星落和璇玑玲珑一样,当是自己的师妹,但他没有办法。
星落“那璇玑和玲珑他们呢?”
“玲珑身体虚弱,还在休息,璇玑,璇玑估计现在已经在广场看行刑了。”
星落“行刑?什么行刑?!”
“容谷主今日请出打妖鞭来查验禹司凤的身份,司凤需要受得了三鞭,才能证明自己是人非妖,眼下估计已经……”
星落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声音颤抖。
星落“敏行师兄,你快放我出去!你想想办法放我出去吧!”
“星落师妹,我真的帮不了你。”
她拍打着门的手无力垂下,跪坐在地,她知道再怎样,都不会有人来帮她,可若是她多耽误一分,恐怕司凤的危险就会增加一分。
司凤受不了这三鞭的。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撑起身踉踉跄跄地向桌边跑去,摔碎桌上的铜镜,拾起一块碎片向自己腕间划去。
“星落!”
门外的敏行听到镜子的破碎的声音,猛然察觉到她的意图,立刻喊道。
“星落!你在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如此破开被封印的灵力,只会损耗自己的身体。”
星落对门外的叫喊置若罔闻,低头看着腕间鲜血如注,强行调动身体灵力,破开封印。
胸口处猛一阵刺痛,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本来苍白的唇色被血液染上了殷红。
“星落!星落!”
敏行无奈拍打着门,希望她可以停下来,却听不见里面任何的响动,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璇玑?你怎么来了?”
褚璇玑“师兄,让开!我不想伤了你。”
只见璇玑手持定坤,凛凛发出幽蓝的光芒,敏行也不想星落有事,只好给璇玑让开一条路。
璇玑一剑将门上的封印劈开,焦急地闯入房中,却见星落面色苍白,手腕的血不停地顺着指尖滴落在地,连忙扶住她。
褚璇玑“星落,你怎么了?”
身后慢一步的敏行,见此眉头紧蹙。
“她强行冲破了经脉。”
星落“我没事,司凤在哪?带我去。”
褚璇玑“好,走!”
-
众仙门弟子齐聚浮玉岛广场说是观礼,其实就是来看给禹司凤行刑的。
禹司凤紧紧地被铁链拴在行刑台上,身上就穿了件单衣,发丝凌乱。
由于之前已被用过了刑,所以身上的伤口一道接着一道,殷红的血渗透了衣衫,唇也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又干燥。
禹司凤目光扫过台下,发现星落不在人群中时,他才呼出一口浊气,心情竟放松了一些。
前来观礼的仙门弟子中有与他一起击退天墟堂的,也有这些时日里一起朝夕相处的,但是现在,他们望过来的眼神中只有仇恨与痛快,看不到半点情谊。
没有人在乎他是否被冤枉,没有人愿意去查明真相,也没有人想若是这三鞭下去他是否还能活。
所有人都只凭借片面之词便将他定罪,恨不得将他抽皮扒骨,赶尽杀绝。
禹司凤看着手持打妖鞭的昊辰,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星落“师兄!”
禹司凤循声看向跑过来的身影,她袖子上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他的眼眶不禁酸涩起来,缓缓地向她摇头。
星落拨开人群冲上前,声音都焦急得变了调。
星落“师兄,司凤真的是无辜的,他不是天墟堂的妖,你放了他吧!”
璇玑也随着她一路小跑过来,却一把被褚磊拦住,只能干着急。
昊辰紧锁眉头,冷冷地瞥了一眼褚璇玑,再看向她身旁脸色苍白的姑娘,目光倏然一沉。
昊辰“星儿,你竟强行冲开经脉的封印!”
昊辰“为了他,你不要命了吗!”
星落“师兄,司凤他真的跟天墟堂没有任何关系,小银花也只是机缘巧合化为人身的灵兽……”
昊辰打断她的话,沉声道。
昊辰“有没有关系,三鞭下去自然见分晓。”
星落脚底步伐都不稳,却依旧一步都不肯相让。
星落“师兄!”
昊辰拂袖将她定在原地,璇玑也想再挣扎一下,却也同时被楚影红定住。
泛着电光的打妖鞭节节展开,破空的声音犹如撕裂空气般响起。
星落“司凤!”
禹司凤似乎对她很浅地笑了一下,她不知他是不是想说她肯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他已经很开心了,可她一句也不想领情。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她身上移到昊辰身上,眼神不再动摇。
禹司凤“我禹司凤,从未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
昊辰咬牙紧握手中打妖鞭,打妖鞭上裹挟着金色的闪电,如长龙一般狠狠地抽在禹司凤身上,强劲的力道直接将他整个人掀了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
禹司凤浑身颤抖着,指尖都要扣进地面,下一刻便呕出了一口血。
星落“司凤!司凤!”
时间仿佛被定在了这一瞬间,禹司凤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耳畔星落的声音忽大忽小,最终渐渐远去,听不真切。
喉间粘稠的血糊在口腔里,呛得他不住地咳嗽痉挛,痛苦地蜷缩起来。
星落见此场景,更加疯狂地想要挣开,楚影红唯恐她伤了自己,皱着眉劝道。
楚影红“星落!别再执迷不悟了。”
执迷不悟。
她的心宛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淋下,冻成一片,只呆呆地望着那个身受重伤的少年的身影。
他的骨头几乎每一寸都是痛的,但还是秉着一口气爬起来,浑身是血地站在那。
昊辰拧着眉,再次朗声问。
昊辰“禹司凤,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不是天墟堂派来的奸细?”
再站起来,已是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禹司凤的手都是颤抖的,鲜血顺着指尖流下,连日来的种种酷刑,已令他身上几乎没一块完整的皮肉。
禹司凤“这本就是你们给我设定好的罪名,我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打妖鞭再次发动,所到之处均在地面上留下电击一般的焦痕,第二鞭又已落在禹司凤的身上,将他打翻在地。
星落“司凤——”
她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少年在她的目光中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抽搐着趴在地上,血淋淋的伤口还带着隐隐的电光。
好像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从她的眼尾悄然滑落,毫无预兆的,她摸了摸脸,她也终于学会哭了。
无边的荒凉自她心中升起,滚烫的热意在胸中翻滚着。
忽然,一道惊雷劈下,一瞬间昊辰手中正扬起的打妖鞭断裂崩开,强劲的落雷将昊辰和五大派众人都震得后退了一步。
贯彻天地的惊雷撼动了在场所有人,众掌门还未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昊辰一惊,回头望向那白衫染血的姑娘。
黑云陡压,白日泼墨,天空霎时之间阴沉下来,天雷滚滚,围在场外的年轻弟子立刻骚动起来,场面一时有些慌乱,其余的人此刻也将目光放在了星落身上。
她仿佛失去了知觉,紧紧闭着双眼,正因此才不懂得收敛灵压,一瞬间灵力大开,众人都被击得跌倒在地,久久爬不起身。
——神怒!
昊辰心中莫名的情绪沸腾着,慢慢松开了手中的打妖鞭,飞身至星落身边,指尖蕴起一道流光刺入她的灵台中,随即星落便全身脱力,卸去了最后一束锋芒,再度昏迷过去。
禹司凤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昏迷,焦急地想去查看,可他自己同样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昊辰抱走,自己也被随后而来的若玉从地上扶起,带离了这沾上了星落和他血液的地方。
那一日,离泽宫宫主出面救了禹司凤,也找出了真正的妖族余党,更是从东方夫人口中得知了天墟堂的总坛是在不周山。
众人得知真相,一时间五味陈杂,他们之前对禹司凤咄咄逼人,甚至动用了打妖鞭,各门派的年轻弟子也隐隐觉得自家师长这回恐怕是真的做错了。
尽管除了东方岛主之外的几位掌门都表达了歉意,但离泽宫宫主依旧不肯轻易原谅,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四大派后,便带着自己的爱徒离场,徒留抱着自己夫人的东方清奇在行刑台上悲痛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