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朱志鑫醒的时候，卧室外间的西洋钟响了三声，床的另一边被单已经凉了，他洗漱收拾完出门吃早饭，餐桌上摆的是一锅腊八粥，
朱志鑫给自己盛了一碗，拿了勺子一下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粥，瓷勺瓷碗一下一下地亲吻，餐厅里只有朱志鑫一个人坐着。
厨房一直把粥热着，他吃进嘴里的时候还烫着，红豆软烂，花生甘甜，莲子糯糯，又吃了两勺，朱志鑫突然吃不下去。
他明白的，刘耀文是军中少将，如今北边不太平，上海也在时刻练兵布防，学生游行，工人罢工，他作为上海少有的几个高官，身上的担子重的很。
只是等了一次又一次，他除了心疼他工作忙，剩下的便是收拾这一方院子，两颗罗汉松盆里一根杂草都没有，平常的家常菜他也学会了几样，刘耀文却是一天又一天的早出晚归。
在餐厅独自坐了会儿，朱志鑫丢了勺子，回卧室里缩进被窝，厚实的墨绿色窗帘遮住外面透进的光，朱志鑫靠在床头，双手抱膝。
房间里一片漆黑，情绪被放大，刘耀文一身寒气回到家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床上的朱志鑫还没止住泪水。
悄无声息的委屈染湿了一片被角，刘耀文把人抱进怀里轻声解释。
腊八他要回刘宅和父母一起吃早饭，所以趁他没起刚刚回了刘宅应付了父母。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朱志鑫猫猫拳打到他身上。
刘耀文伸手握住朱志鑫的拳头道歉：“我错了，我应该昨天晚上早点回来告诉你的。”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两点多。”
怀里的人止住了哽咽，刘耀文轻轻地揉着朱志鑫的手，跟他解释：“我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就想着回去一趟再回来，没想到你今天起这么早。”
怀里的小猫被哄好，又开始关心他，“那你要不要再睡会儿，几点起的？”
“五点，你困吗？要不要先吃早饭？”
“先补觉。”朱志鑫伸手把人拉下，刘耀文脱了外套一起进了被窝。
一觉起来到了午饭时间，两人难得的就这么坐下来仔细地吃一顿午饭。
说起这几天的公务，刘耀文认认真真地给他科普了眼下的情形，国际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外国正是打着瓜分中国的阴谋，如今不止上海，整个东北华北都掺杂着各国势力，只等冲锋号一响，立刻挥师北上，我们不能再忍受这些屈辱，仗是一定要打的，而且要打赢，赢得漂亮。
如今外敌当前，国共两党应当统一战线，一致对外，刘耀文不去插手张极的事，偶尔传递一下信息。
饭后两人到院子里晒太阳消食，刘耀文牵着朱志鑫的手，试探性地问他：“阿志，我们打个商量？”
“你说？”
“我和大哥商量过了，等过完年，把父亲和母亲送到国外去。”
“好呀，省的波及。”
“你跟着一起去吧。”
话落，两人停下脚步，朱志鑫仰头看他：“你这是把伯父伯母托付给我照顾？”
“不是，你可以回去你原来留学的地方，你还熟悉些，他们有人照顾。”
朱志鑫低下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顿了片刻，他又问：“你给伯父伯母安排的人够吗？钱带够了吗？”
“带够了，放心，战不会打到那边去，等我们打赢了，就把你们接回来。”
他的话里话外没有留他下来的意思，朱志鑫挽住刘耀文的胳膊，轻轻依偎在他身上，低声说：“好，听你的。”
刘耀文察觉到了朱志鑫的低落，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阿志，我不希望你留在这整日担惊受怕，我也怕哪天我在前线，他们打到上海来，阿志，这是我目前找到最好的办法。”
“嗯，我明白的。”
两人相携在院子里走着，说起院中的一草一木，前院枣树叶子早就掉光了，只有两盆罗汉松仍然绿着，亭子因为过节扯了灯笼，栅栏里的白玫瑰也谢了，后院卧室的床前种了棵桃树，但今年是等不到花开了，田诚和下人正在给东厢房挂红灯笼，朱志鑫心下一动，问刘耀文：“文哥，你会写对联吗？”
“会。”
“那我们写春联吧！”
“还没到二十八。”
“现在先写写，到了二十八再贴不就行了。”
“好，书房有红纸。”
“那我给你磨墨。”
刘耀文少时没少被爷爷和父亲按着读书练字，开始爷爷让练欧体，后来又喜欢上了瘦金，父亲让他练行楷，多学杂糅，在军校时他便以一手好字出名。
备齐了纸笔，一方端砚上雕刻着繁复的纹饰，朱志鑫倒了点清水，找了墨一点一点地磨，待墨汁够浓，刘耀文拿笔着了墨，在一方红纸上挥毫，先是临了两幅对联，又写罢几张福字，不等各个院的对联写完，田诚大嗓门进来：“将军，下雪了！”
朱志鑫往外看去，院里簌簌地落着雪，衬的这红窗灰瓦，圆柱回廊。刘耀文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收笔，展了春联给田诚，“大呼小叫的叫什么，就下个雪，差点毁了我的字。”
“是。”田诚收了写好的几张春联往外走“不打扰您二位赏景了。”
“哎，等等，留一幅贴正堂。”
朱志鑫上前找了找，拿出一张出来。
一方红纸上正中一个福字，上联：和顺一门有百福 下联：平安二字值千金，横批：平安顺遂
又扒出一张，上联：百年天地回元气，下联：一统山河际太平，横批：国泰民安
朱志鑫交代田诚哪张贴哪间屋子，刘耀文便在一旁靠窗看着，外面雪漫天在下，心里也涌上无尽的暖意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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