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口刚就着水咽下去,陆桐就腾地站起来跑到门口去结账了。
耿牧野好笑地端起杯子喝完剩下的水,抽了纸巾嚓擦嘴走过去,把手搭在陆桐肩上,把头倾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没打算跟你抢。"
似乎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嘟囔了句,"我知道……"
跟老两口告了别,再次把头盔递给陆桐,"走吧!我送你回去,还到车站么?"
接过头盔,没有戴上,而是面露难色望着耿牧野。
耿牧野比陆桐高出一个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陆桐真的和当时那只狗子的眼神一摸一样,感觉可怜巴巴的,咬住一个裤脚,就怎么都不愿意松口了。
只好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拿过头盔,细心地帮他戴好,"那这样吧!带你去个地方。"
陆桐没反抗也没说话。
耿牧野长腿一抬跨上摩托车,把撑子蹬开,冲着他扬了扬下巴。
陆桐动作灵活地迅速爬上后座,很自然地环上他的腰。
后背突然就僵住了,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沙哑,"抱好了。"
感觉腰间的手臂更用力地勒住,他脚下一蹬,摩托车发出轰鸣声掀起一阵尘,冲进车流中。
风声隔着头盔在耳边呼啸而过,耿牧野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在封闭的头盔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身体融入进这阵寒风里,握着车把的手指被冷风刺的生疼,身上却渐渐有了些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温度。
把车停在滨河路边上,领着陆桐穿过一片已经干枯掉的灌木,河边观景台空无一人,撑着石台子轻轻一蹦就坐在了观景台的护栏上,转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人,用眼神示意他也上来。
陆桐垫着脚往外看了看,头摇得像拨浪鼓。
栏杆上的人哈哈笑起来,转过去没再搭理他。
陆桐在他边上找了个位置趴在栏杆上,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隔着宽阔的河面,对面工厂的烟囱在黑夜中冒着火光。
河水淌的汹涌,火光跃的猛烈,偏偏整颗心就静得出奇。
他的眼睛在黑夜中像是琥珀一样发着柔和的光,耿牧野看得出了神。
面前的这个人分明是绝不会让他动心的类型,又好像总是哪里有些不对劲。或许是生命中从不曾出现这样循规蹈矩的生物,又或许是这样内心里透着一股子反抗却无力反抗的劲,让他忍不住想要拽一把。
别开眼掏出烟点上,仰着头吐出烟雾,脑子也是一片混沌。
"什么味道?"陆桐扒着栏杆回过头一脸好奇地看着。
夹在指尖的烟没有犹豫地递到他嘴边。
陆桐有些犹豫地看着面前的烟,滤嘴包裹着黄色的纸,在黑夜里闪烁着的红色烟头袅袅飘起细细一条烟。
低声笑笑,正准备把手收回来,陆桐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后迅速探头叼住烟嘴鼓着腮帮子狠狠吸了一口。
耿牧野急忙抽回手,陆桐被呛的猛烈地咳嗽起来。
赶忙拍着他的后背,有些哭笑不得,"干嘛啊你?"
"咳咳咳咳……"陆桐越咳越厉害,眼泪都咳出来了。
"你等等我……"耿牧野转头准备去帮他买瓶水,陆桐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对着他摆摆手。
"我……咳咳……没事……"陆桐慢慢止住咳嗽,放开耿牧野的胳膊,被憋的通红的脸上挤出一丝笑。
"真是的……没事别找刺激……"耿牧野伸手抚摸着他的背帮他顺顺气儿。
"还行。"陆桐转过身靠在栏杆上仰起头看着天空。
"行个屁……"耿牧野继续抽着那根烟,冲着天空中吐出烟雾,"知道什么味道了吧?"
"嗯,"陆桐转过头看着耿牧野,"自由的味道。"
耿牧野愣住了,长长的一截烟灰被风吹掉在地上,"太傻了吧你……"
被骂的人咯咯地笑起来,“好像是有点儿!”
骂人的人竟也跟着咧开了嘴,无声的笑了,也不知道到底谁比较傻。
"阿嚏!"一阵风吹过,陆桐打个喷嚏,把脖子往衣领里缩缩。
"走吧,现在真该送你回去了。"耿牧野把烟头踩灭,大步流星走向摩托车,陆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俩人和来的时候一样一前一后跨上摩托车,陆桐抱着耿牧野的腰,把头靠在他的后背上。
这次耿牧野没再僵硬,只觉得心里有那么一块地方软了下去。
还是送到了车站,陆桐已经可以灵活地下车。
把头盔递给耿牧野,"谢谢你。"
"怎么又谢?没完了?"耿牧野挑眉看着他,陆桐的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头盔闷的。
"不是,这次是谢谢你带我兜风……"陆桐抱着书包站在马路牙子上平视耿牧野,眼睛中闪烁着光。
"等你啥时候有时间了,再带你去啊!"耿牧野抱着臂看着他,语调中带上了一些颤音。
"好!"陆桐露出欢快的表情,像极了看到火腿肠的小狗,就差长个尾巴摇起来了。
耿牧野跟他挥挥手让他回去,然后戴上头盔飞快消失在路口,没敢再回头看一眼。
异样的感觉流淌在身体里,耿牧野骑着车一辆接一辆超过身边的车,冲出主干道,冲到滨河大桥上,一个急刹停在桥上,跳下车跑到桥边,扶着栏杆大口大口喘气,汗顺着鬓角流下来,在寒冬里留下冰凉的轨迹。
耿牧野按住胸口,紧紧闭上眼,咬住下唇,直到嘴巴里传开腥味,他抬手擦一下嘴唇上的血迹,掏出烟点上,对着天空吐出长长的一口烟雾,脑袋有些缺氧发晕,耿牧野坐在地上,靠着栏杆,用后脑勺轻轻磕了两下铁栏杆,然后仰起头看着天空。
不是晴天,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耿牧野眼睛里却有一整条银河。
"陆桐……"他低声呢喃这个名字,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