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烈,蕴安踩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影子走进商场。
空调带来的清凉,瞬间将她身上的燥热一扫而光。
蕴安踩着大理石地砖,按照自己的记忆,很快就走到了想去的那家珠宝店的门口。
刚走进店里,站在柜台旁的SA就立刻迎了上来。
“傅小姐你好。”看到蕴安的第一眼,SA就认出了她。
蕴安颔首微笑:“你好。”
虽然蕴安只来过一次,但这不妨碍SA能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姓。记住每一位客人的名字,这是作为一名销售人员的必备技能。
蕴安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简直就是珠宝扫货党。
看中什么就直接让人包起来,哪怕买的是几万、几十万的珠宝,她也毫不眨眼,态度随意自然,就好像自己只是来买了杯奶茶。
如今再次见到这位出手阔绰的小姐,SA也是卯足了劲为她介绍自家新上的珠宝。
干成这一单,这个月的提成肯定又会翻上一番,怎么不叫人兴奋?
蕴安扫了一眼玻璃展柜里的商品,指着玻璃下面的一款冰蓝色表盘的女士腕表说:“这个麻烦帮我包起来。”
SA的动作很快,片刻工夫就将手表从库房里取了出来。
“傅小姐,您不用看看其他的新品吗?”SA殷勤地问道。
“不用了,结账吧。”蕴安摇头,拒绝了SA的提议。
她买东西一向利落,确定了自己想买什么,看中的了就直接掏钱。
不然的话,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前犹犹豫豫,一定会浪费很多时间的。
这支手表是买来送人的生日礼物,明天就是云图的生日,蕴安想了好久,还是打算买只手表送给她。
虽然蕴安知道,即使编条红手绳送给云图,她也会很开心地收下。
但红绳这个礼物,蕴安已经连续送了两年,今年再送红绳,哪怕上面串了钻石,也显得她很不走心。
女孩子过生日,一般就是出来逛逛街,再找个餐厅一起吃顿饭。要是想热闹点,就去开个包厢,和朋友一起开个party唱唱歌。
不过此刻正值暑假,她们相熟的同学大多不是帝都本地人。
生日这天,云图能叫出来的朋友,就只有蕴安一个。
“要是学校能晚点放假,咱们寝室就能一起出来给你过生日了。”
蕴安手肘撑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室友们发在空间的动态。
和前几次生日时去的火锅店和烧烤店不同,这次云图特地到网上找了家评分第一的西餐厅。
今天早些时候,云图就在微信上收到了爸妈发来的大红包,她现在走进这家高级餐厅底气可是非常的足。
毕竟是二十岁的生日,找个高大上一点的餐厅浪费一下,也情有可原不是吗?
好巧不巧,云图选的这家餐厅,正好就是之前蕴安撞见顾俊宸被砸伤的那家。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曾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那同一家餐厅,一个星期内出现两次事故的概率呢?
一定很小,但绝不是没有。
当蕴安看到云图捂着肚子晕倒时,真巧这两个字,已经不能概括她和这家餐厅的孽缘了,又一次免费吃霸王餐的经历啊!上次她就没给钱。
这简直就是八字不合吧!
再次坐上医院的救护车,蕴安的心情不再像上次那样淡定。
她现在也没有闲心,去关注窗外一棵棵往后退的行道树,是槐树还是法国梧桐。
这一次,躺在担架上的人不再是她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是过去几年朝夕相处的室友。
蕴安盯着昏迷不醒的云图,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借着救护车顶部打下来的灯光,蕴安可以清楚地看到,云图的额头在不停地冒着冷汗。
哪怕是处在昏迷状态,她依然紧紧地皱着眉头。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再来到急诊室,蕴安已经学会找个位置坐下,等待医生的诊断结果。
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站在急救室门口左顾右盼,不知道该干什么。
......
医院,私人病房内。
“医生说你得了急性阑尾炎,最好立刻动手术。”蕴安放下包,在病床旁的小凳子上坐下。
她用手背擦去头上挂着的几滴汗珠,仰头给自己灌了大半瓶水。
“谢谢你,蕴安。”云图没有拒绝蕴安替自己垫付手术费的好意,她知道以自己现在还拿不出这笔钱,“等我的工资发下来,就把钱还给你。”
算上之前爸妈给的红包,应该能还上这笔手术费吧?
话是这么说,可刚上班没几天就请假,云图很担心自己能不能保住这次来之不易的实习岗位。
蕴安满不在乎地说:“别跟我客气,你好好休息。”
“那我们现在是在哪儿,你家吗?”云图扫了一眼她所在的空间,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身处何方。
蕴安摇头:“这里是医院。”
“医院?”云图难以置信,这里怎么可能是医院?看这装修布置,她还以为哪家五星级酒店的客房呢!
这和云图印象中的病房完全不沾边,唯一和医院有关的东西,就只有床边挂着打点滴用的吊瓶。
“是啊。”蕴安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去办住院手续的时候,护士说普通病房没床位了,我又不想让你躺在过道里等手术,护士就建议我多花点钱要一间VIP病房。”
云图听到“VIP”这三个字母时,脸上的表情一愣。
她捂着胸口,颤抖着声音问:“你知道住这里一天要多少钱吗?”
蕴安轻描淡写地说:“也就几千块吧。”
她说的轻松,丝毫没把一天四位数的住院费放在眼里。
“也就几千块吧!”云图瞪大眼睛,表情变换堪比表情包,“大姐,我只是割个阑尾,你这么搞,是想让我去卖肾付住院费吗?”
割阑尾是个小手术,但对一个大学生来说已经是笔大开销了。
再加上VIP病房的住院费,简直让人想哭。
还不如让她睡在过道上呢!
“安啦安啦,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蕴安往后退了几步,给来输液的护士让出位置。
二十岁生日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手术室一日游,云图表示自己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笑死,根本不想要这个礼物。
手术前的八个小时不能进食喝水,做手术的这一天,她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
云图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哀叹自己的倒霉了。
果然人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不然生病了,你连饭都吃不上。
蕴安最后还是没把之前买的手表送给云图,而是和以前一样,送了她一根自己亲手编成红色手绳。
在这个时候,一条代表着好运的红手绳反而比一块几万元的手表更让人暖心。
人生第一次进手术室,云图心慌得很,一直坐立不安。
看到蕴安还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玩手机,她顿时不淡定了:“我都要动手术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看小说?”
一点担心她的样子都没有,能不能有点室友情?
“放心吧,只是割个阑尾而已,风险很低的。你以为是在写小说,做个阑尾炎手术还能穿越不成?”蕴安一脸淡定地说,“我要是摆出一副担心的样子,你估计能把自己吓晕了。”
云图不甘心地反驳道:“我没这么胆小。”
“那你手干嘛一直抖?”
她继续嘴硬:“我饿的。”
蕴安怂了怂肩:“你说是就是吧。”
云图:“......”
手术时间快到了,护士来接云图进手术室,蕴安也跟在后边。她站在手术室门前,冲即将被推进了手术室的好友挥了挥手:“手术过程中要保持心情愉悦哦。”
回应她的,是云图高高竖起来的中指。
大约两个小时以后,云图被推出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像蕴安说的那样,割阑尾这种小手术,医生闭着眼都出不了什么意外。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麻醉时效过后,云图依旧处于昏迷状态没有苏醒。
尽管手术前,云图一再表示,有护工在不需要蕴安陪着。
但她放心不下好友,匆匆忙忙地回家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又回到了医院。
回到医院时,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蕴安在匆忙间,走错了病房。
走廊上的门太多,病房又是差不多的布局,她走的太快,一时没留意房号,进了隔壁的病房。
走到了病床边,她才发现床上躺着的,不是自己的室友。
“顾俊宸?”
看到病床上的的男人,蕴安小吃了一惊。
没想到这么多天了,他还躺医院里没醒,看来那个酒瓶杀伤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站在病房门口的孟浩轩不乏警惕地问。
方才孟浩轩出病房接了个电话,谁知他刚打完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有个女人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老板的病房门后。
从背影来看,她的穿着打扮,既不像医生,也不像护士。
明明他已经按照董事长的意思,封锁了总裁住院的消息。
也知会过医院方面,拒绝任何人的探访,怎么还会有人摸到医院的病房里呢?
是哪个知情的走漏了消息,医院还是警局?又或者是公司里有谁的口风不够紧?
蕴安转身,不出意外地看到孟浩轩眼里的惊艳。
她略带歉意地微笑道:“抱歉,是我走错病房了。”
“没、没、没事,”孟浩轩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我、我是说……”
片刻以后,孟浩轩才从话都说不出的状态中走出来。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礼貌地对蕴安说:“您请。”
蕴安点了点头,迈步向门口走去。
可走到隔壁病房的门口时,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蕴安转身,看着紧跟着自己走出病房的孟浩轩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留下自己老板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与其现在才知道防备,倒不如找个人二十四小时守在病房里,不管有什么突发状况,都能第一时间解决。毕竟...我可没兴趣救他第二次。”
说到这里,她嘴角勾起的笑容里,似乎夹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嘲讽。
孟浩轩恍然大悟,忙说:“你是...”那个救了顾总的女生。
回答他的,是响亮的关门声。
·
顾俊宸从昏迷中醒过来时,正值傍晚。
窗外西斜的阳光斜照进来,金色的光辉弥漫在房间里。
不像那些刚苏醒的昏迷患者,刚醒来就会立刻转动眼珠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只是眼神有些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好像压根就不在乎自己此刻身处何地。
守在一旁的孟浩轩见老板终于苏醒,赶紧叫来医生。
一大堆人围着病床,做着各种检查。
整个检查过程里,顾俊宸始终一言不发。
即使医生询问他身体是否有不适之处,他也是用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无恙。
检查完成后,医生和护士离开了病房。
整个病房里,只剩下顾俊宸和他的助理孟浩轩。
“孟浩轩。”顾俊宸开口喊了一声下属的名字,毫无起伏的语调里听不出喜怒。
“顾总。”孟浩轩上前一步,走到病床前等待着上司的吩咐。
顾俊宸问:“什么时候了?”
孟浩轩低头看了眼,答道:“11号下午6点32分,您已经昏迷五天了。”
明明顾俊宸只说了寥寥几个字,孟浩轩却感觉自己心中生出的服从和敬畏,比以前更甚。
“现在几月了。”他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喜怒。
“额...7月。”是错觉吗?孟浩轩感觉自己上司的语气里透着寒意,就好像开口说话的不是人,而是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冰块。
“嗯,回去吧。”顾俊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助理离开。
“可是...”孟浩轩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顾俊宸一个淡漠的眼神堵住了话音。
“那顾总您先休息,我先回公司了。”他朝顾俊宸微微鞠了一躬,准备离开了病房。
临走前,孟浩轩将自己代为保管的手机,放在了病床旁的橡木柜上。
顾俊宸苏醒这件事,蕴安应该是最早知道的那几个人之一。
当医生带着护士一路小跑,冲进顾俊宸的病房时,她就坐在病房外的一排休息椅上喝奶茶。
她是被云图赶出来的,理由是她总爱在病房里吃麻辣烫、喝奶茶。搞得整个病房里,都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味,勾人得很。
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吃垃圾食品,这对一个刚做完手术什么都不能吃的病号来说,简直就是人间酷刑。
还有什么比看得到吃不到,更让人抓狂的?
自从上次蕴安误入了顾俊宸的病房以后,还真的出现了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他的病房门后轮班守着了。
不过坐在病房外的蕴安,是没有可能知道顾俊宸苏醒的,因为她不是病人家属。
那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想要知道顾俊宸是要醒了还是要挂了,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看医生就行了。
如果是生命垂危需要抢救的话,进了病房的医生就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当医生从顾俊宸的病房出来时,眉头舒展,脸色正常,步伐也很平缓,从这个反应来看,人应该已经醒了,而且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她还特地观察了一下领头那个医生的表情,一派轻松,怎么都不可能是有坏情况。
看来顾俊宸没事,估计温华的股价是跌不了了。
“真可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蕴安嗦了口奶茶,将注意力放回手机上,接着看起了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