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嬅，朕也好久没那么唤过你了，记是记得你的名字。”皇上点点头，眼里露出几分温情，柔缓道：“但是登基后住进了宫，从自称为朕开始，朕就谨记自己是皇上，你是朕的皇后，朕就只叫你皇后了。”说罢不觉一笑，“记得登基之初那几年，宓贵妃也因为朕不喊她的闺名而惶恐不安，可是渐渐地，她也习惯了朕会喊她贵妃。”
“皇上，您真的很喜爱宓贵妃呢，说起她，您是真心开怀的。她比臣妾幸运，儿女成群，夫妻恩爱。”皇后富察琅嬅枕在床上，神色软弱下去，半边削薄的肩靠在苍青色嵌五蝠金线的帐上，整个人恍如一团影子，模糊地印在那里。她的喉间有些许哽咽：“不比臣妾，想得到您如妻子一般呼唤一句名字这么难，臣妾有时候真的不甘心，也真的害怕。”
皇上轻轻一嗤，似是不能相信：“害怕？你是富察氏嫡女，曾经的宝亲王嫡福晋。朕的中宫皇后，你有什么可怕的？”
此时日上三竿，日光盈然照亮一室，却仿佛照不亮富察琅嬅暗郁的心境。
这一刻，富察琅嬅并不像一个母仪天下的贵女皇后，反而像即将枯萎的花蕊怯弱而可怜。她神思游离到了往昔，痴痴道：“臣妾自闺中起就被教养要如何做一个正妻。相夫教子主持家事。被先帝和太后看中能是臣妾的福气。臣妾自知道臣妾会成为您的秀女时，每一日都满怀欢喜期盼。哪怕是选秀时知道皇上第一眼看中了宓贵妃，臣妾也不过是稍有忧伤，转头便忘了。可皇上，臣妾始终无法不介意，当年那柄快要被臣妾接住的如意被您给了娴常在，而臣妾险些成了侧福晋。要不是先帝不允，成为嫡福晋的或许不是臣妾了。这个气在臣妾心头，臣妾嫁给您后的每一天，只要看见娴常在，臣妾都觉得难堪。嫁给您的第一夜，您不曾和臣妾圆房，是娴常在第一个受了您的宠，所以回门后，臣妾为了抢先生下嫡长子，才昏了头给当时为侧福晋的娴常在和宓贵妃下零陵香，不过宓贵妃有了镯子逃过了。可是防住了娴常在和慧贵妃，臣妾的日子也不好过。您有那么多的宠妾，臣妾这个嫡福晋无子的委屈，皇上何曾在意过？您眼里的妻妾争宠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在臣妾眼里却是攸关荣辱的莫大之事。还好她们彼此争锋不得安宁。后来您的妾室越来越多，臣妾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未真正拥有过一个完整的夫君。可臣妾不能怨恨，不能诉之于口。臣妾真的很想做一个好妻子，对得起自己多年教养。可臣妾也不过是个女人，想得到夫君的爱怜，看着您夜夜出入妾室阁中，看她们娇滴滴讨您喜欢，臣妾身为正室，心里如何能好过！”
皇上似乎不忍，也不愿听下去，他的口吻顿时淡然得听不出任何亲近或疏远，只道：“你多虑了。”
“多虑？”皇后富察琅嬅的唇边绽开一丝冷冽的笑意，透出的凌厉一点也不像她原本温和的模样，“臣妾并非多虑，而是不得不思虑。您抬举慧贵妃的家世，抬举她的父亲高斌，您宠爱宓贵妃，和她生下了四子一女。还有其他宠妃，她们个个有子有女，臣妾如何能够安稳？皇后之位固然好，可历朝以来，宠妃恃宠凌辱皇后之事比比皆是。您喜欢的女人越来越多，您的孩子也会越来越多。臣妾和臣妾的孩子们，得到的眷顾就越来越少。臣妾如何能不怕，如何能甘心？臣妾……臣妾入宫没有一日不是活在这样的畏惧之中，揣揣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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