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鬼

朗星月确实生气了，但不是气辰昃最后的那一杀招，因为他们二人都清楚，即使这是一个杀伤力极大的杀招，也伤不了黄金应龙。朗星月气的是他玩的那一招消失，他也不知为什么，在辰昃消失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撕裂般疼了起来，如同有什么东西想要努力的挤进他的心脏，令他恐惧到浑身发麻。

他心神大乱，心脏处的疼痛令他的汗水顺着额角不断滴下，他不由蹲下了身子攥紧心脏的位置。龙的心脏处都有一片逆麟，但他没有。同时没有的，还有他修成应龙前的的那段记忆。

辰昃顺着朗星月的气息寻到了昆仑山脚下时，朗星月已经不见了踪影，辰昃闭目搜寻了一阵忽然向西南方急掠而去。少倾，天地一片寂静，结界里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昆仑山之外的世界，茫茫的雪山只有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落下。

烛冥和殊清已经在去往昆仑山西南方向的路上奔行了数日，自那夜辰昃和朗星月打了一架之后，二人双双不见了踪影，烛冥探查到了夙闰的踪迹，是在昆仑山西南方，二人便循迹跟踪至此。

“这夙闰若是为了鬼族统一天下而计划着什么，那必定是与辰昃有关的，不是想害了他，便是打算拉拢他，你觉得呢？”殊清剑眉微蹙。

“鬼族不同于旁族，鬼族的族众天生没有灵识，自诞生便开始杀戮和吞噬。辰昃便是吞噬了足够多的同族才修出灵识，破封而出的。因此，鬼王因煞心重戾气大，对自己的族众有着天然的压制。”烛冥说：“若是这样…那夙闰应该是想取而代之。虽不知他是怎么修出灵识，又是怎么破封而出的，但很显然他修为不如辰昃。既然不如，那辰昃对他应该也有王的压制，所以辰昃现在很危险。”

“这就不对了，那鬼族修出灵识很难，为何这夙闰却能在修为不如辰昃的情况下修出灵识破封而出？并且，他一出现目标就很明确，他想统一天下，或者说，乱了六界。”殊清皱眉：“若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有人在助他修行，并且有意引导他的行动。他背后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烛冥深吸一口气，说出来这个可怕的推断。一个夙闰就这么难对付，若他背后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那这个人会不会也是鬼族？会是辰昃吗？还是其他族界的，妖？仙？甚至…是神！

显然殊清也猜到这些可能，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那人一身玄金紫甲，头戴紫晶玉盘龙冠；那人从来算无遗策，一语中的，参透人心；那人……是他的哥哥，九天帝君，微子启！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会是哥哥？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信任哥哥，他不敢再想下去。

显然烛冥并没有往这上面想，殊清在身侧偷看了他一眼，自从恢复记忆，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过他，三千年前的无知荒唐，让他微微有些脸红，他当时为何那么傻？亲也亲了，抱也抱过了，竟然还企图粉饰太平的用友情来掩盖自己的小心思。

昆仑山西南方是一方瀑布，仿佛自天而降，一泻千里。“你且安心，那朗星月可是万中无一的黄金应龙，世间能伤他的人不过尔尔，哪能那么巧就被他碰上。况且还有辰昃在他身边呢！不会有事的。”

朗星月失踪、夙润的目的、那隐隐不安的猜测…致使殊清的心绪日渐浮躁，甚至眉目间的忧虑清晰可见。

烛冥从开始不动声色的安慰，到现在已经安慰的非常光明正大，可还是没有令殊清的眉目轻松分毫。

行至离昆仑山两千里的一座小城时，二人放慢了速度，他们在此地行进时发现了夙闰的踪迹。

已经找了两日，却还是确定不了具体的位置，殊清越来越焦躁：“你为何不用那镜子直接找辰昃或者星月？”

烛冥委屈的无奈一笑：“呵呵…你以为这是什么神器吗？这只是普通法器，需要注入搜寻之人的灵力才能找人的。之前我跟那面具打斗的时候留了他一缕灵力，这才能寻他。”

殊清越来越像三千年前了，这是好事。可最近的脾气也太大了点，烛冥摸了摸鼻子：“要不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吧，你该饿了吧。”能怎么办？自然是要哄着的。

殊清能察觉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可朗星月至今下落不明，他试过控制的，可是失败了：“对不起，我…”

“要不然我给你做？想吃我做的吗？还是直接去外面吃？”烛冥打断了他的自责，转移话题。

烛冥心疼他，他都懂。看着站在身边的烛冥，他心疼的搂住了他的腰：“不要再这么惯着我了，惯坏了，受罪的可是你自己。”头贴在烛冥身上，隐隐听得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烛冥轻笑着回搂住殊清，他就这么莫名心安了下来：“去外面吃吧，这几日你也累了。”

“好。”烛冥牵起他的手，二人一同走了出去。一如三千年前，漫步人间小巷，鼻尖是人间百味，眼前人是心上人。没有那么多的前尘往事，也没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

二人随便寻了一个小摊子坐下，叫了两碗当地特色的炒面，就着几碟清淡小炒，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公子，买只花吧。”一个长的过分漂亮的小姑娘现在了他们面前。

二人已经吃完了，正在闲聊，便听见这有几分童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殊清抬眼看去，一瞬间有些失神，待他反应过来，立时看向烛冥，烛冥却好整以暇，双手交叉以手背拖住下巴：“自己送上门来，就不怕我再收了你？”

“没有底牌，怎么敢就这么出现在二位面前呢。”面前的小女孩瞬间就地拔高，变成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冷艳女子，一袭白衣，风华绝代。

“你…你对我用媚术！”殊清气极，皱了眉头。

女子摇了摇头，否认了。殊清刚想与他争辩，却见烛冥摇了摇头，疑惑看去，却见烛冥轻笑摆手。

“她的确没对你用魅术，人家是狐族，天生的。”满眼的戏谑让殊清红了脸，闭嘴不想再言语了。

殊清在发现这女子不对的第一时间布下了结界，挡住了外界的喧嚣，外面的人只看见这里有几个人在吃饭闲聊，却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

这个小插曲让烛冥笑得有些忘形，清咳了好一会，才勉强止住笑，问道：“姑娘冒险前来，肯定不是单纯为了帮忙，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吗？”

“魔主神机妙算，我自不敢隐瞒，多说无益，我给二位看一样东西。”她说着，伸出手来，掌心上躺着的是一个通体翠绿的扳指。

殊清凝目一看，略感吃惊。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之前中了她一瞬间的魅术，殊清便一时间没敢再细看她。此时这么一看却发现，这女子分外的好看，眉似远山，肤若琼玉，一双杏眼波光流转，鼻头小巧，嘴角微扬。一副艳丽的面孔却被她的面无表情衬出几分清冷。当真是一佳人。

“这是那夙闰的？”烛冥指尖点着桌子，话头一转：“你之前既从朗星月那里费尽心思逃跑了，而今又为何又弃了你主子转而找上了我们？”

“你不是说他是从朗星月手里逃走的那只鬼吗？怎么会和夙闰有关系？”殊清那时已经回了昆仑司，自然不明白其中因由。

“我还未恢复真身时，夙闰假冒辰昃，骗了魅离为他抓人祭阵。魅离自身法力深厚，不易自己行动，便用魅术迷了几只鬼来抓人，后来被我们破坏了，抓住了楚琼和她，结果她跑了。”

“你这几日一直跟我在一起，你是怎么知道的？”殊清好歹是听明白了。本来没辰昃什么事，难怪他也搅和进来了，原来是在为自己洗刷冤屈呗？真是…乱七八糟！

“没去昆仑司之前，我和辰昃一路，他跟我说的。”烛冥老实道：“他还跟我说，他已经训了魅离了，让我不要多为难她了。”

“我知道你们要找到人在哪，但你们要帮我救一个人。”女子见他俩说了半天，微皱眉头，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你的心上人？”烛冥问。

“是。”女子毫不掩饰。

“你为何不去找你主子？让他帮你。你二人都是鬼，岂不更好办事？”殊清点出疑惑。

“他不行，我要去的地方，是魔界。”女子似有不耐，催促道：“到了我自会告诉你们事情全部，请先跟我来吧。”

既然女子费尽心思找上他们，这说明这件事对她很重要，也侧面说明，他们能办到这件事。不如就跟她走一趟，看看会有什么收获。

二人对视一眼，确认了一下对方的想法，起身撤了结界，放下银两，便随女子走了。

静默无声行进半晌之后，烛冥开口：“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好久没人问过我名字了。”女子低头眼眸半阖，沉默半晌：“花如锦。”

“好名字。”烛冥赞道。

“方便说一下…你是怎么死的吗？”闲来也是寂静，烛冥没话找话。殊清略有责备撇了他一眼，怎么死的这种话题，多半是伤心事，很少有人觉得自己死了是个顺心事吧。

烛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表示下次一定注意，殊清转过头不再看他。

等了一会没有回声，烛冥以为她不记得了，或者不想回答，正准备下一个话题，却听到花如锦轻声回道：“祭天。”

果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烛冥扶额：“抱…抱歉啊。”有点尴尬。

“无事，生老病死，人间常态。”女子还是神情淡淡，脚步不停。

“到了。”三人乘风而行半个时辰后，女子带头落地。

一到地方烛冥就觉得有点眼熟，直到他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魅离。

这边魅离发现有人进入了魔界地界，前来查看，迎头撞上了她这几日躲都来不及的魔主，顿时吓得三魂七魄都冲出了体外。

之前将“陌无双”抓回魔窟的事儿还历历在目，虽然她央求鬼王替她求了情，魔主暂时没追究。但如此糊涂的蠢事，恐怕魔主也一时半会也不过气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