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邪

想到这里，千璃子稍稍冷静了下来：“你到底…”怎么问？你到底怎么成魔的？他本来就是魔，只不过之前不知什么人为他隐藏魔性了而已。

他又改口道：“你之前…都接触过谁？”

陌无双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怕看到千璃子厌恶的神色，他把下山买礼物直到碰到神秘人原原本本说一遍。

不知是陌无双原本的性情就是这样，还是跟了他之后，养成了这种性情。总之，陌无双很对他的脾气。没说的，他会提前想到；提起一点的，他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办妥。

他不喜多言，但陌无双总能猜准他的心思。他不想说话时，陌无双便坐在他旁边或读书写字，或画画弹琴；他想说话但懒得开口时，陌无双便为他讲些小趣事解闷儿，时常逗得他哈哈大笑。

陌无双总是能猜对所有人的心思并投其所好，却不显得谄媚。他有着很高超的交际能力，仿佛所有的事他都了然于胸，所有的人他都能一眼看穿。

他从未见过陌无双这样，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不要他了。千璃子的心好像被人揪着似的难受，毕竟是自己宠了十多年的人。

他叹了口气：“你，你先起来。”终究是不忍心了。

陌无双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他眼里的光，希望的光，刺的他眼睛疼。

千璃子闭上了眼睛，坐在桌边手指揉着太阳穴：“你怕是，被那个人解除了封印。之前我在你体内并未发现任何魔气的迹象，在你接触他之后，他给你解了封印。修仙多年的你承受不住魔气的突然出现，所以感到不适。你在玄天宫的时候，魔气还未完全挣脱封印，所以他们大概是没察觉到。”

这一切陌无双好像并未听进去，他嗓音沙哑：“师父，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他睁开眼睛，陌无双还在跪着，抬头看着他。他别过头不去看他，接着说道：“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师父，我不会离开你的，什么天涯海角我都不会去，就算死，我也只会死在你的身边，死在你的手里！”陌无双仍是自顾说着。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千璃子皱眉，陌无双从来都没有忤逆过他，更没有这样无视他说话。

“师父，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已经是这样了。我被解开了封印，我是魔神！但是，除了你，我不会让任何人碰我，我只能死在你手里！”陌无双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死在你手里，我甘愿！别人动不了，也杀不了我，我只能死在你手里！”千璃子又感觉到了那种似曾相识，这句话，也有人对他说过！

一个晃神，这种感觉又消失了。他一眨眼，想起刚才陌无双说的话，思索了一下道：“结果？呵，我没说结束，这件事便不能结束。谁说没有办法？谁说你必须死？”

陌无双还在跪着，坚定的跪着，好像现在就算天塌了，他也要保持这个姿势。他没有说话，他不确定千璃子是什么意思。

“神魔妖仙鬼人，只不过族界不同，都有善恶之分，不能一概而论。不过你不同，你是魔神，三千年前的魔界之主。就算你说自己一心向善，别人也不可能信。”人都有私心，千璃子不想管什么天下大义，仙魔之战，他只想保住陌无双，保住自己的徒弟。

陌无双在听到千璃子说“都有善恶之分，不能一概而论”时，激动的快要站起来了，结果千璃子话锋一转，却又说他是魔神，魔界之主。这大起大落的情绪，令他还未恢复的身体又一次罢工了，他晕了。

千璃子向来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有的话虽然是实话，却特别不中听。按慕若休的原话来说就是“老五说话也太直白了。直的可怕，白的缺心眼儿。”所以他在外面很少说话。他见徒弟被自己的话吓晕了，连忙把他抱到床上。

没一会他便幽幽转醒，苦哈哈的说：“师父，您到底想说什么？”

听见陌无双这么问，他反问回去：“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了这魔神的身份，你愿意吗？”

陌无双想都没想便猛点头：“当然愿意！”

“代价是你从此沦为一介凡人，重炼金丹，这样你也愿意？”千璃子紧接着问。

“我愿意，只要能留在师父身边，就算让我死我也愿意。”陌无双还是没有犹豫。

“若要粉身碎骨，重塑身体呢？”

“刀山火海，我也决不反悔！”

千璃子看着陌无双，深深的看进他的眼睛里，他现在的眼睛恢复了神采，不似方才那么死气沉沉了。

千璃子摸了摸他的头：“我说过，会护你周全。你若不想当魔神，我便如你所愿。”

他给陌无双掖好了被角：“睡吧，无论发生什么事，等我回来！不要跟任何人走，就在竹栖殿，等我回来。听明白了吗？”

陌无双一把扯住千璃子的手：“师父，你……”

“好了，我要快去快回，什么事，等我回来后再说，一定要等我，乖。”他又把陌无双的手塞回了被窝，起身离去了。

陌无双心里五味杂陈，他怕千璃子有危险，可是以现在他的状态，还是不能保护他。他用力锤了一下床板，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千璃子一路疾行来了乾阳殿，陆言席正在看最近收上来的情报，及时了解魔族动向，好随时应变，难得见千璃子如此失态，有些愕然：“千璃？你这是…又在修炼什么法术？”

千璃子弓身一礼：“掌门师兄，我有事外出一趟，请师兄照看一下陌儿。不管是谁，都不能动他，一切待我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他把陆言席说蒙了，待反应过来要问清楚时，千璃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要不是门外有弟子恭送的声音，他怕是会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他以为是陌无双受伤不便，千璃子要出门不放心请他照看。直到三日之期一过，玄天宫集结百派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昆仑山脚下，他才反应过来，事情大条了。

在众派熙熙攘攘的吆喝中，陆言席理清了事情的经过。玄天宫前几天拿人，就是因为推测出陌无双是魔神。不曾想千璃子又闯了玄天宫，救出了陌无双，还打伤了玄天宫门生数百人。定下三日之期，不知是要干什么。

陆言席有些不可置信，回头看向苏非子和慕若休，苏非子一脸惊诧。慕若休拳抵唇角，清咳一声：“咳，那什么。掌门师兄，有事咱们回去再说，你先把这事压下去吧。”

陆言席觉得真的是活的多了什么事也能见到了，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了，而且自己这个一派之首还啥也不知道，人家都闹上门来了，才知道自己门下有个大人物。

陆言席感觉有点心累，这么大的事，不提前通个风，好找个借口理由什么的糊弄过去。让他现编现说吗？

苏非子脾气温和，虽不明就里，却还是出来打圆场：“诸君少安毋躁，你们说陌无双是魔神，有什么证据吗？”

陆言席这才找到自己的脑子：“这话一开始是谁说的？你们亲自验证过了？”他随眼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玄天宫的人。

有人大叫：“玄天宫是你们三派之一，他们说的话能有假？”立即有人附和：“对呀，证据？证据不就是昆仑山巅的魔神之体吗？那红光，呵！映红了半边天呢！”“不管是不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那可是魔神！”

陆言席道：“人云亦云，诸君莫不是安逸惯了，听风就是雨。怕不是中了魔族的离间计吧！”这话可以说是毫不客气了。

昆仑司乃当世第一大派，是由仙人创建的，自古以来得道成仙的人也比别派多了一倍不止，人杰地灵，又在众神之巅。由不得人不嫉妒，有人想挑拨离间，取而代之也不无可能。

“是也不是在这里争也没用，不如麟尊请出予邪石一观如何？”麟尊，陆言席的尊号，当年他是以一剑麒麟火扬名天下的。

自从当了掌门，再也没人称他为麟尊，看样子是老熟人。只见人群缓缓分开，席嵩带着玄天宫的人姗姗来迟：“予邪石，观天测地，万物皆空。人妖魔神所有的东西在予邪石前都会原型毕露。麟尊可否请出一观？”

席嵩此人好大喜功，却思虑不周；胆小怕事又好抢风头；遇事拿不定主意，总是帮倒忙。他能当上掌门，纯粹是有个好弟弟席景在帮他。而今没见着席景，怕是被千璃打伤了吧，陆言席眉头紧皱。

这样看来，今日是蓄谋已久了，玄天宫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席嵩敢独自前来，难道是已经能保证万无一失？

他低声对慕若休喝到：“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一并说来！”

慕若休也有点慌，若是真的请出予邪石，这陌无双怕是真的就保不住了。

“老五去昆仑山脉深处找黄中李了。陌无双的确是魔神转世，他要为陌无双重塑仙身。他去你那里之前是在我这里翻医书的，他说让我万万不能告诉你，一切事情他回来后自会请罪。他再三叮嘱我一定要保住陌无双，无论如何！”慕若休低声快速的解释了一下经过。

“他疯了吗？什么黄中李，那是传说中的东西！谁都没见过，他上哪去找去！”陆言席同样低声回道。

“没办法啊，你我都知道，他生来性情冷淡。交一个人便等同于掏一次心，千年来他掏心的也不过咱们几个人，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小崽子事事顺他的意，他怎么能舍得弃了他。所以呀，人太重情也是不好的是吧。”慕若休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

“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陆言席现在好怀疑师父是不是跟他有仇，这都是一群什么样的师弟呀。

席嵩却不容他们在交头接耳的讨论：“陆掌门？莫不是心里有鬼？”

“就算陌无双的确是魔神转世，他是我昆仑司门下弟子，要杀要剐，也轮不到诸位插手吧！”陆言席不愧为一派之首，护短也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昆仑司当真要护着那魔神？陆掌门，话，可要想清楚再说呀。”今日的席嵩不知为何，这么伶牙俐齿，思维敏捷。一直紧紧的抓着陌无双是魔神这件事，并且有意夸大，把昆仑司也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