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今天吃得好饱啊,咱们去商场里溜达溜达消消食吧。”程展峰牵起尹晴的手,十指紧握,扣在掌心,尹晴的脸上洋着幸福的笑容,含情脉脉的看向男人。文清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百感交集,如果,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该多好,一年里也只有在为数不多的几天里,他们母子可以体验到一家三口的快乐。
文清就像是一个冒牌的白雪公主,偷用了别人的魔法,天还未亮,就要颤颤惊惊的还给原本的主人。
程展峰从衣架上拿起一件蓝白格子的羊毛衫在文清上身比了比“这件衣服不错,文清你进去试试。”
文清从程展峰手中接过递来的衣服,拿到试衣间换下,从内里掏出标签看了眼价格,430元,这对文清来说已然是很高的价格了,他从小到大的衣服很少有这么贵的,基本都是几十元一件,冬季的衣服可能会相对价格高一些。
换好衣服出来后,程展峰和尹晴对着文清好一顿夸,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文清穿上这件羊毛衫更衬肤色白皙。
“服务员您好,麻烦帮把这件衣服包起来。”程展峰掏出钱包准备付钱,文清见状连忙阻止“不用了峰叔,我不缺衣服,平时在学校里也穿不上什么,你别给我买了。”
“给你买你就穿着,你跟我别这么见外。”说罢程展峰已经付完了钱叫服务生包好了衣服。
文清心底自是不愿的,这衣服拿着烫手,尽管贪恋着短暂的幸福,可文清知道,这不该属于他,这么多年家里被程展峰接济的不少了,不然光是尹晴一个人打工又要租房子又要供文清上学吃喝拉,还有之前学马术的培训费用,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有些钱对别人的家庭来说可能微不足道,然而对文清这种家庭来说却是如履薄冰。
之前尹晴在文清读小学那几年出国务工,起初几个月是在国内,为了省钱租了一个五平米的小间,拿起一张纸壳子铺在地上,就是床褥,冰冷刺骨的水泥地咯的人骨头生疼,一天三块钱的饭钱,饿了就买两个馒头就着咸菜吃进去,水也是接的公共饮水,尹晴现在的风湿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因为尹晴唱歌好听,后来被人介绍到酒吧驻唱,收入较之前相对高了不少,可是想填补上他父亲欠下的巨额债务还远远不够,为了多赚点钱,尹晴和客人拼酒,喝一杯高浓度的烈酒,给二百块,一晚上喝好几杯下肚,喝完了拿到钱再跑去厕所吐,常常吐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
生活已经很难了,只能以后慢慢偿还这份恩情了。
程展峰带着母子俩接连逛了好几家店,强行又给文清置办了几身衣服才作罢。
不属于自己的,不管怎样安慰自己,都只是飘渺虚晃间,偷来的就是偷来的,是要遭报应的。如果不是因为后来的那件事,文清可能一辈子都在心底将他视作父亲。
“清儿,我昨天看见你了。”纪泽歪着头趴在桌子上,右手转着笔在空中逆时针画圈。
文清眉头一皱停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你在哪看见的?”
“酒店啊,我看你们一家三口在大厅里吃饭,本想上去打招呼了,后来想了想算了,不过你父母长得可真好看,怪不得你也这么好看,嘿嘿。”
“他,他其实不是我爸,只是我的一个叔叔。”文清支支吾吾的,双眼躲闪。
纪泽又不傻脑子转了一圈也明白了大概怎么回事。
“你父母离婚了?”纪泽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嗯,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
纪泽想劝文清,多大个事啊,离了就离了被,现在离婚的这么多。
可是看着文清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便住了嘴“ 文清,周末傅衍晟他们想出去玩,你也跟我一块去呗。”
纪泽想随便说点什么绕过这个尴尬的话题。
“纪泽,我父亲是个蹲监狱的。”
半晌文清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说道。
纪泽直起身张开了嘴巴怔在座位上,眉毛向上挑着,满脸的震惊。
文清见纪泽的反应并没有太出他的意外,他鼓足了勇气想赌这一把,果然纪泽的反应和他以前认识的那些人如出一辙,没什么好难过的不是么,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大不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还过和以前一样的日子,反正他都习惯了。
文清快速整理了一下情绪,一双乌黑的双眼深邃的看不见底,缓缓转过身,彷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有内心有一丝丝失落而已,就一点点,文清自我安慰道。
纪泽晃了晃神,推开椅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惹得周围的人捂着耳朵抽气。
忽地上前拽起文清的胳膊,不顾三七二十一拉起人就向外走,力道之大,恨不得能在文清胳膊上掐下一块肉来。
恼羞成怒了么,文清心里暗自猜到,难道是要拉到什么没人的地方胖揍一顿,那我该不该反抗,像他这种人,出了气以后是不是就完事了。
“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纪泽抿着嘴没出声,直直的拽着人往楼上走。
二人相互执拗着力气,谁也不输谁。一直推搡着来到顶楼的天台,纪泽才将文清的胳膊放下,两人摒着气谁也没先吭声,就这么直勾勾的互相瞅着,彷佛要透过这个人洞穿一切。
良久,纪泽上前一把抱住文清。
文清张大嘴巴呆楞在原地,一时缓不过神,侧眼看着纪泽埋在他耳边的头发。
“你...”
“文清,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从小到大,我身边都不缺攀权附势之人,他们不会在乎我什么样,他们看到的只是我家里的背景,我父母的财势和地位,只要这个人是他们的孩子,这个人是我也好,是别人也罢。可是你与他们不同,你是唯一一个不仅不刻意接近我,反而还离我远远的人。”
“我怎么听你说的感觉我像是在欲擒故纵,并且还很成功?”
纪泽从文清身上离开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和他们不同。”
“那是因为别人听到我的身世只会嘲笑我,看不起我,我也懒得再弄出多余的一个来笑话我。”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啊,我并没有嘲笑你,我很开心你对我坦诚相待。”纪泽一脸认真“我相信就算我只是个普通人,你也会很乐意和我做朋友,真心的那种。”
“那你知道了我家里,你有什么看法。”文清抬起手不自觉的蹭了蹭鼻尖,一双眼睛四处瞄着,不敢直起眼睛与纪泽对视。
“你家里怎样与你何干,你就是你,每个人生来都没法选择自己的轨迹,这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况且我也只是比别人运气好点,这辈子会投胎罢了,命都是有转数的,老天不会只可着一个人的,文清,你很优秀,你比他们都优秀,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
“你真的不膈应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
“那些人瞎了眼才会不和你做朋友吧,我都觉得我赚了好吧,你看看我,刨除父母给我的光环,我还能剩下什么。”纪泽自嘲的笑了笑。
“你有啊。”文清脸上终于恢复了笑意,他难得体会到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哈哈哈。”在那个刮着寒风的冬季,两个青年互相追打着,留下一片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