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回到自己的床,说床也不算,就一张大褥子铺在地上,上面睡了,一、二、三他数了数,有十位跟自己一样被卖进来的小奴。
睡在自己旁边的瘌痢头总念过完今年腊月,就会有人接他回家。
但是这是他在这呆的第三个春了,还是每天都在盼望下雪的时候他的母亲回来接他回家吃一顿肉。
深夜的风总是吹的人多愁善感,他又想起前天被吊在歪脖树打死的翠柳儿,她算是如愿的离开小院吧,虽然只是被扔在里小院不远的后山。
定了定心,他要逃走,他不想死在这里。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前一秒宏图大志,下一秒困的眼皮打架。没等马嘉祺思考出什么,多日的疲累让他沉沉的闭上眼睛。
严浩翔趁着他们仨休息的时间偷摸把自己身上看起来值钱的东西包括那身小西装都拿到城里,准备去当铺换点米钱。
他如今跟着人家四处奔波总要有银钱贴身才有安全感,乱世之中只有小黄鱼之类的硬通货才有用,保住性命才是重中之重。且不说报恩,但也不能拖累,多少有资本让他们带着自己。
张真源知道了他的想法,没说什么,只是带着严浩翔找当铺,他怕小孩一个人乱跑东西丢了无所谓,人丢了可就麻烦了。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自己能带着就带着,多活一个是一个。
来到一名为泰安的当铺,门口挂着块没了半截的招牌,写着“指物借钱,无论何物均可抵押”。
后半截是,物值十而押五,坐扣利息,几月为期,限期不赎,变卖折本。张真源经常跟父亲过来送米所以认得门口小招牌的字,他念过启蒙,也认了不少字。
迈过高却破损的台阶,走进当铺,这间铺子跟张家也有点交情,左右能安心把东西交过去。绕过屏风来到柜台,当家的是一位面善的女先生,经过人祸带着伙计把铺子整理好,开业的第一天就迎来了俩小孩。
仔细一看,“张家的小孩?要当什么东西?”女先生站在高高的柜台上面问,这世道她也没多问,外国的大炮刚刚炸过,能活下来已经是天道怜悯。
“活当死当?”女先生接过严浩翔举过头顶的小包袱,当场验货。“死当。”严浩翔想也没想,老早考虑好了,换了银钱才是真。
张真源把严浩翔从自己肩上放下,当铺的柜台高六尺。一米一的小人严浩翔一个人举不上去,张真源就把他扛在肩膀抬上去帮助严浩翔递包袱。
两人望着高柜台里的掌柜拿出包里的小西装,玉佩,黄金手表等物件一一清点。
“受潮油旧,破补缺袖,无领烂衣一套,三块大洋。
缺针断秒,破碎铜表一块,五块大洋。
镀金锡铁,荒金硝银首饰一套,三十大洋
成色不好,颜色不均,断裂硝石绿环佩一件,手镯一对,五十大洋。
这位客人,共八十七块大洋,您是当还是不当?”
随着掌柜的唱报声落下,这堆物什都被当铺的特殊用词压往最低价。当铺里的东西往往都是最低价收,市场价出。
两人拿了银票藏好,手里抓着两个铜元装作垂头丧气的模样,抱着进来时的小包袱,故意露出里面的破布条以防被有心人抢去。破布条是掌柜给的,方法也是掌柜教的。
一路上避着人,总算平安回来几人暂住的地方,丁程鑫决定明天就上路离开南京。严浩翔的典当换的银票被丁程鑫拿了针线缝在里衣内,张真源父母存了半生的五十银元也被换成银票藏在衣服里。
装东西的盒子被张真源埋在墙根,他知道这个盒子自己再也拿不回来了。
刘耀文绕过路边摊着的人骨头,他们走了十二日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