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带着箫剑的书信离开了程王府,马车刚走 了两步,就有一队侍卫急急地跑了过来,领头的侍卫问赶车的小桂子:“五阿哥在吗?”
小桂子点点头,“主子,是福大爷的手下。”他停下手中的鞭子,向永琪禀报。
“我马上就回宫。”永琪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
侍卫门忙让开路,小桂子鞭子挥得更急了,主子没有陪侧福晋去慈宁宫敬茶,这会儿宫里肯定炸开锅了。
马车很快行至了神武门,玉寒夫妻已经等在那里了。小桂子来不及禀报,被玉寒打断了,她跃上马车,打开了车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永琪。
永琪也淡淡地望向她,“皇姊再看我一会儿,又耽搁半盏茶的功夫了。”
玉寒看着他温润的俊脸,如果换别人这样,她肯定一鞭子挥上去了,怎么还可能跟着收拾烂摊子?她斜了他一眼,又跃下马车,“马上去见皇阿玛……”
“皇姊不陪五弟一起去?”永琪的声音也淡如水。
“你自己去……”玉寒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宫门,郑驭风追上她,一把将她抱起,又跃上了马车,先将她塞了进去,然后关上马车门,和小桂子并驾齐驱,进了皇宫。他的妻子他知道,肯定会轻功飞去,既然有马车可以坐,干嘛让她施展轻功?累!
乾清宫,皇上见完傅恒将军,再看到永琪,自然是大发雷霆。“永琪,你太辜负朕了。”皇上冷眼斜着他,“老佛爷提议去母留子,朕念及小燕子也曾是朕的开心果,一直没有同意,你这样不知轻重,是逼朕同意吗?”
此话一出,连玉寒也忍不住心中冒寒气,皇祖母竟然如此容不下小燕子了?她不忍地望向永琪,却见他表情无波无澜,“皇阿玛,您不说我也猜到了。”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找小燕子,老佛爷想留子去母,也得等到小燕子临盆,但是他怕,怕底下的人会阳奉阴违,在小燕子临盆前就对她和孩子下手。
“皇阿玛,我求您,等小燕子生下孩子,放了她,让她带着孩子生活在民间,她本就向往自由……”永琪跪在了地上,“不要夺走孩子,否则就算你们不杀她,她也活不下去。”她从小无父无母,吃了多少苦只有自己知道,她怎么可能会跟欢欢分离?
“朕没想她死,等你承继了朕的位置,你还是可以接回她,给她一个妃位,但是孩子必须教养在宫中。”皇上看了看一直沉默的玉寒,“你跟他说道说道,朕很忙,没有空一直处理这些小事。回疆和准格尔都不太平,你舅舅过一段时间可能会出征……”
玉寒知道现在不是跟皇阿玛谈心的时候,顺从地道:“女儿先陪五弟去慈宁宫请罪。”
皇上挥挥手,永琪和玉寒行礼退下,两人并肩走在大殿前面的广场上,谁都没有说话。
“我想跟傅六叔出征。”永琪忽然道,他停下了脚步,望向玉寒。玉寒也望着他,“你急着立军功,是好事,可是小燕子很快要临盆,你不想陪着她吗?”
永琪失笑,满是沮丧,“到哪儿陪?”
“你听皇姊的,不要再触怒皇阿玛和皇祖母,皇姊和额驸出宫去找小燕子。”玉寒长长呼出一口气,“最好事事顺着皇祖母。”
“如果,额驸碰了别的女人,你还会跟他继续做夫妻吗?”永琪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所以他很认真地问她。
玉寒抬头望天,她从小在皇室长大,且不说皇阿玛三宫六院,就是舅舅,也是三妻四妾,她本该像其他皇室贵女一样,觉得这是很稀松平常地事,可是,也许是读书多吧,也许跟着舅舅在外面跑得多吧?她对感情,很有洁癖,如果,驭风真得碰了别人,她是断断不会跟他在一起了,多爱都不会。
“也许,这是我喜欢小燕子的原因吧?”玉寒望着空中飘来飘去的白云,“她出身贫寒,也知道跟着你会是多么锦衣玉食,可是还是没有因此痴缠你。所以,我成就了你们的好事,因为我觉得她跟我是一样的……”
永琪笑了,皇宫真大啊,看天空还是觉得无边无际,一点也没有被圈在一个小院子的感觉,可为什么还是这么无奈?
和永琪一起从慈宁宫出来,端茉看向身边满脸寒气的男人,想说话,却一个字也不敢说,他被老佛爷骂惨了,如果不是公主在,她都不知道怎么平息老佛爷的怒火?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景阳宫,明月和彩霞战战兢兢地迎了出来,“五阿哥,侧福晋,还要用早膳吗?”
永琪快一步丢下端茉,“准备一人份的清粥小菜,送到我和福晋的房间。”说完,他大步离开了。
明月彩霞看了看神色无比难看的侧福晋,小心地告退领命而去,桂嬷嬷搀扶着已经走路走得气喘吁吁的端茉,“福晋,奴婢先扶您回房休息。”
端茉望着这座景阳宫,记得晴儿姐姐说过,日子还是自己过,老佛爷不可能一天到晚为了她们的婚姻训斥她们的夫君,说不定时间久了,老佛爷烦了还会觉得是她们无能,不能讨得夫君欢心。她没有说话,一步步往内走,心里酸涩得要命。
回到她冷清的新房里,一夜没睡得她,心力交瘁,眼前都发黑,“桂嬷嬷,我想躺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桂嬷嬷小声道:“福晋……”
她算什么福晋,只是一个侧福晋而已,“嬷嬷,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桂嬷嬷看她神色实在不佳,只好服侍她躺好之后,走了出去。
泪水打湿了绣着龙凤的喜枕,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梦中,都是永琪冰冷的脸庞,和如刀一样的眼神……
程王府,箫剑和程蕊刚坐进马车,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子的声音道:“哥,到了,就是这里了,程王府。”
箫剑掀开马车帘子,就看到了两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人,一男一女,穿着都很朴素,“两位,有事吗?”
“请问这位公子,可是程王府的人?”柳青问道。
“你们找我哥有事吗?”程蕊的小脑袋伸了出来。
柳青原以为程亲王肯定是半老头子了,却不想如此年轻,“草民柳青,是 五阿哥让我们有事来找程亲王的。”
柳红点点头,看着眼前活泼可爱的程蕊,想想怀着孕失踪的小燕子,她有些伤感,小燕子跟他们住在大杂院,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是她一直欢欢笑笑的。
“你们,可是有小燕子的消息了?”箫剑倒是听小燕子提过这对兄妹,她一直说他们功夫好得很。
柳青谨慎地看看四周,“可否借一步说话?”
箫剑和小郡主只好又下了马车,带他们兄妹进到了府内,待佣人上茶之后,箫剑让他们都退下了,“两位,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适才,我在给客人端包子的时候,听到有桌客人说他的婶娘是凤凰岭一个小村子里的接生婆,大概半月之前,被一户大户人家的管家接走了,说是家里有姨娘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让她婶娘到府里住着,以便随时照应孕妇。来人给了二百两赏银,要求接生婆一直住在府上,直到孕妇生下孩子。”柳红听时间,跟小燕子失踪的时间差不多,所以就留了心,多送了两个包子、一碟小菜给他们,这才套听到了这么多话。
“你怀疑是小燕子?”箫剑也皱起了眉头,要不要这么巧合?
柳青也点头,“说话的是一对夫妻,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对女人说还好婶娘有好的接生手艺,这么多年,虽然名义是他们养着膝下无子的寡妇婶娘,但是婶娘凭着手艺,也真没花他们什么钱,反倒是贴补他们不少。这次,那接生婆拿了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银子,给了他们夫妻一百两,夫妻才舍得到北京城来逛逛。”
“那你们问出那婶娘去了哪个府上吗?”箫剑心下一动,说不定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管家不肯报府上名号,只说是他们村子附近的宅院。”柳红回道。
“凤凰岭附近,有很多达官显贵的别院,平素居住得应该不多,要查出是哪个府上,倒也不难。”箫剑说道。“五阿哥刚从这里离开一个时辰,这样,五阿哥现在出宫也不方便,而且,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我先去看看。”
“我们也可以跟王爷一起去。”柳青急了,好不容易有小燕子的消息,他肯定坐不住。
“也好,小燕子说你们兄妹功夫很好,多你们两个,我也多两个帮手。”箫剑略微思索了一下,“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小蕊,你就待在王府,还有这件事,切记任何人都不要透露,记住了吗?”
程蕊懂事地点点头。三人马上出发了……
小燕子坐在院子里,半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一声轻微地嗡嗡让她睁大了眼睛,只见一只马蜂飞近了一棵花树,长长的身子闪着黄色光泽,这马蜂……
她曾在凤凰岭捅了马蜂窝,蛰了永琪和尔康、尔泰,莫非现在,她们在凤凰岭附近?这一带有很多皇亲国戚的别院,因为这里风景好,空气也好。
如果是这样,她们只要逃出这座院子,跑掉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她现在身子太重了,可是额娘和漾璇还是可以的,是她拖累了她们。
“困不困?”福晋从屋里出来,漾璇到现在都还没睡醒,昨夜她们三人话说得太晚了。
小燕子直勾勾地盯着那只大马蜂,沉浸在自己的盘算中,连福晋的话都没有听到。福晋顺着她的眸光望去,才看到连毒刺都明晃晃地大马蜂,她吓了一跳,忙拉了一下小燕子,“看它作甚?先跟额娘回屋,被它蛰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燕子这才回过神,跟着福晋回到屋里,她悄声附在福晋耳边,“额娘,我们可能被关在凤凰岭的皇家别院里。”
福晋愣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外面一眼,然后走到门口,虽然知道不可能看到任何人,但还是谨慎地关上了门,这才坐到她身边,“你怎么知道?”她不敢发出声音,只敢用口型问。
“两年前,我和柳红来此春游,曾见过那种毒蜂。”小燕子也用口型回答她。
那毒蜂体型甚大,只能是野外才有的,也不可能处处都看得到,小燕子的怀疑有道理,“知道我们在凤凰岭又如何?”她们还是出不去。
“额娘,你别沮丧,凤凰岭山川秀丽,风景很好,如果我们能逃出这座院子,他们肯定抓不到我们。”小燕子脸有喜色。
福晋看了看她的肚子,“你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还是不要冒险了。”虽然她也很想知道王爷的情况,也不知有没有被连累,但是不能冒险。
是夜,漾璇刚刚躺下,就有一团黑影来到了她的床前,来人只露出两只眼睛,却让漾璇一瞬间失去了全部力气,她的眼睛湿润了,红唇也有些哆嗦。黑衣人缓缓拉下蒙面的黑布,坐在床上,扶着漾璇起身,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冷峻哥哥……”她无声地喊出了这四个字,泪水也渗进了他的脖子。
冷峻无声地抚摸着她的秀发,直至她情绪平复,这才松开她,“对不起,我来晚了。”屋子里没有点灯,可是他仍然看出了她的消瘦,轻轻捧着她的脸,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你再忍耐几天,我带你和福晋走。”他已经在这庄园周围潜伏了几天了,看守的人都是大内高手,今夜,他是在摸清了侍卫换班的时间点之后,踩着点,飞了进来,要同时带走她和福晋,没有那么容易。
漾璇摇摇头,“你还记得替我上花轿的那个姑娘吗?”两人讲话都是贴着对方的耳朵,只用气,不敢出声,“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言下之意,要带她们逃走,真得不现实。
冷峻握住她的手,“相信我,再忍耐几天,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漾璇环抱住他的腰,“冷峻哥哥,是阿玛放你出来的吗?”冷峻的下巴抵着她头顶,轻微点头,王爷恐怕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他也是,等他救出她和福晋,他就回到王爷身边,生死与王爷共进退。
“王爷很担心你和福晋。”漾璇听到这句话,泪水又无声地落下了。她是个不孝女,她对不起阿玛和额娘,如今的局面都是她造成的,“阿玛怎么样了?”
虽然她极力隐忍,冷峻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愧疚,“王爷还好。”他不能说出实情,无声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将她搂进自己怀里,一起躺在床铺上,“睡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福晋,还有王爷。”
漾璇呆呆地望着床铺内侧的阴影,听着他有力地心跳,过了很久,才沉沉睡去。这一夜,是她自来到京城后,睡得最好的一夜。
第二天,天气不是很好,刮起了很大的风,似乎都有沙子随着风落在人的脸上和嘴里。早餐过后,小燕子没有如往常那样在院子里散步,她和福晋都看出来漾璇有心事,三个人就关上门窗,一起窝在小燕子的房间说悄悄话。当她们知道冷峻找来之后,小燕子面有喜色,“你有没有让他去找永琪?”
漾璇摇头,“五阿哥在宫中,恐怕不好通知。”她没有把冷峻的原话告诉小燕子,冷峻担心五阿哥早已变心了,江山和美人,在五阿哥心里的地位,真不好说孰轻孰重。
“可以让他去大杂院找柳青和柳红。”小燕子刚说出这句话,就瞥到福晋很难看的脸色,“额娘,你怎么了?”她小小声地问着,她好像没有说错什么话啊。
“王爷……”福晋喃喃了一声,他们一世夫妻,他肯放冷峻出来,让冷峻来京城找她们母女,恐怕已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吧?
看着两个孩子都还稍显稚嫩的脸,和她们关切地望着自己的眼神,福晋心里又酸又涩,她摸摸她们的脸,让自己的额头抵着她们的,“额娘没事,你们也不要太过兴奋,免得让外面的守卫察觉了,知道吗?”两个人都有些惴惴不安,沉默地点头之后,福晋让漾璇陪着小燕子,以她有些乏力为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床边静坐了一会儿,她的黑眸中满是决绝,如果她承担下所有罪责,能够换回王爷和两个女儿的平安,她愿意做任何事情。想到这儿,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锦帕摊开在床上,写下了要呈给皇上的认罪书,王爷,妾身先去了,妾身知道王爷让冷峻来京的意图,可是妾身不能眼睁睁看着王爷自己走上绝路,倘若没有了王爷,漾璇以后的路该有多艰难?又还有谁能去寻找他们那丢失的一儿一女?
小燕子和漾璇正小声商量着倘若冷峻再次来救她们,应该如何配合着逃跑,就听到隔壁房间咚地一声,漾璇起身,“我去看看额娘。”小燕子点头,她的心里有些慌乱,漾璇出去之后,她用手撑着床,抚着肚子,刚艰难地站起来,就听到漾璇的哭喊:“额娘,额娘你不要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