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当永琪带着小燕子到的时候，恰巧碰到了皇后带着十二阿哥永璂也来请安。
“儿臣恭请皇额娘金安，皇额娘吉祥。”永琪不卑不亢地甩袖行礼。
“漾璇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快一个月的皇宫生活，小燕子行礼已经像模像样了。反正，自称漾璇，跟着永琪的称呼，甩帕子屈膝就对了。
“免礼了。”皇后的嘴角，一抹傲慢的冷笑。她斜了小燕子一眼，又看看永琪，“记住今儿这个日子来给皇上请安的人，还真多。”说完，她拉着永璂的手，昂头挺胸，踏进了乾清宫。
永琪和小燕子起身，望着她的背影，永琪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稍微皱了皱。“走吧。”
小燕子无辜地耸了耸肩，她是真不喜欢这位皇后娘娘，看上去既傲慢，又尖酸！不过，她刚才话里什么意思？今天是什么日子？
乾清宫的大殿上，不是文武百官，而是盘膝而坐的僧侣，他们正在敲着木鱼，诵念经文。气氛很严肃！
小燕子四下打量了下，很是好奇？这样子，有点儿像是超度，怎么会，这样？
身着明黄龙袍的人，也盘膝而坐，闭着眼睛，双手合什，正闭目诵念着。只留给众多来请安的嫔妃阿哥们，一个背影。他身旁，同样坐在蒲团上的，还有一个身穿月华色宫装的女子，她的背影纤细，也正双手合什虔诚在默念着什么。
众人静立着，没有人敢打扰。
小燕子的好奇心更加重了。
大概两柱香的时间之后，佛事终于结束了，随着领头的高僧缓缓起身，双手合什来到皇上身边，念着“阿弥陀佛”，皇上也放下手，在小路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有劳释空大师了。”
慈眉善目的高僧大德只是谦恭地低下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众嫔妃、阿哥、格格们也都缓缓放下了合什的手，而坐在皇上身边的女子也在宫女的搀扶下，优雅地站了起来，对大师行礼致谢。
小燕子好奇地望着那女子的侧颜，清丽秀致，带着些温柔，带着些冷艳，她是谁？
“小路子，带大师前去用斋。”皇上的话，孔武有力，字字中气充沛，听起来不怒而威。
“喳。”小路子忙拱手接旨，“大师，请这边走。”
释空方丈带着一众僧人离去的时候，大殿上的众人皆低头以示尊重。
待他们都出了大殿，皇后率先来到了皇上身边，“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平身吧。”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难得你们有心，富察泉下有知，也会感念你们的。”
“皇上说哪里的话？”皇后笑着，对着也来到皇上身边的令妃和嘉妃等嫔妃道：“富察姐姐是后宫的表率，虽然她先去了，但是臣妾等丝毫不敢忘记她的淑娴毓德。”
“皇后娘娘说得是。”令妃和嘉妃都附和着。
“是啊，是啊。”其他妃嫔也都点着头，互相看一眼，忙不迭地小声称赞着。
“玉寒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和孝公主盈盈行礼，嗓音带着特有的清冷。
皇后脸上带着纯然的笑，“玉寒什么时候回宫的？”
“回皇额娘，今天一大早刚到。”玉寒的脸上只有很浅很淡的笑容，话语中虽然礼貌周到，但是带着仅仅作为礼仪的疏离。
小燕子歪着小脑袋一直在看着她，心里的好奇心更重了，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看起来那个鼻孔朝天的皇后好像也要敬她三分？这后宫之中不是皇后最大吗？
“累不累？”皇后望了一眼正拍着玉寒肩膀的皇上，装作很关心地问道。
“谢皇额娘关心，还好。”玉寒冲皇阿玛笑笑，父女之间的深厚感情，表露无遗。“令妃娘娘吉祥，嘉妃娘娘吉祥。”她冲站在皇阿玛身旁的两个妃子行礼。
“公主太客气了。”嘉妃抢先道。
令妃很温柔地笑了笑，拉过她的手，“在宫外住得还习惯吗？额驸还好吗？”
“驭风也很好，玉寒代驭风谢过令妃娘娘。”玉寒一贯的礼貌疏离。
“好了，都不要杵在这儿了。”皇上一手背于身后，冲小德子道：“吩咐宣膳吧，今儿都在这儿用些素斋。”
小德子拱手应答后，立即小跑着出了大殿。
众人跟在皇上和皇后的身后，出了大殿，来到了膳厅。
“永璂，怎么不跟玉寒姐姐打招呼？”皇后摸着永璂的头，笑着道。
“皇姊……”永璂有些怯生生地唤了玉寒一声。
玉寒浅笑着颔首示意，“皇阿玛，永璂好像长高了不少。”
皇上朗笑出声，也摸了摸永璂的头，“不光个头儿长高了，文才武学也都进步了。”
皇后听到皇上夸奖永璂，脸上笑开了花，“永璂，你以后要更加用功，不要辜负皇阿玛的期望，知道吗？”
“儿臣知道了。”永璂还是怯生生的，话语里带着童音。
其他的娘娘纷纷让自己的阿哥格格跟玉寒打招呼，玉寒都是一一浅笑着应答。
很快地，清香四溢的素菜、素饼、素粥被宫女太监们端了上来，这让吃惯了大鱼大肉和山珍海味的皇室众人，都有些胃口大开。
小燕子吸了吸鼻子，好香啊，看上去，那些小菜也很平常，可是比她在民间吃到过的香多了！她骨碌碌转着眼珠子，看看饭桌上没有人先动筷子，也只好吞吞口水，规规矩矩地将手放在桌子下面自己的膝盖上。
永琪望了她一眼，他都听到她咽口水的声音了，唇角，忍不住一抹微微的弧度。
皇上先动了筷子，“嗯，不错！大家都尝尝吧，这些斋菜的材料都是从五台山运来的！”
众人见皇上先动了筷子，这才缓缓拿起自己的筷子，安静有礼地吃着。
小燕子看别人都是小口小口，斯文得很，也不好意思像平时那样大快朵颐。有几道看上去特别让她垂涎欲滴的菜，可是桌子太大了，她实在是够不到，好几次想站起来，看看餐桌上没有一个人伸长了胳膊去夹菜的，只好忍了下来。
“尝尝这个。”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燕子抬头一看，正是她最想吃却够不着的那道小菜，翠绿欲滴，让人食欲大动！
永琪的俊脸上，一贯温润的笑容，看这小丫头骨碌碌地转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瞅了这道“秦桑低绿枝”好久，他就知道了！
小燕子抿了抿唇，无声地冲他咧嘴笑笑，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虫子吗？怎么会知道她特别想尝尝这个？
“五弟，你大婚的时候，我和额驸都没有回来，很抱歉。”坐在皇上身边的玉寒，浅淡地出声道。“听闻漾璇喜欢芙蓉玉，额驸特别命人搜寻了一块儿上好的芙蓉玉，雕刻成雪莲花，当作是送你们的新婚贺礼。”
玉寒话音刚落，她的贴身婢女便呈上了一个大大的锦盒，盒子是打开了，浅粉色的芙蓉玉，如暖暖的桃花，散发着粉嫩柔和温润的光晕，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绝好美玉。
“谢过皇姊。”永琪放下手中的筷子，坦然又从容，不像其他人充满了讨好的味道，而是由衷的有一种兄弟姐妹之间的温馨。
他接过那个盛玉的盒子，笑着对小燕子道：“漾璇，皇姊送你的，快谢谢她和额驸。”他在不着痕迹地提醒小燕子礼仪。
虽然不懂玉，但是看那精致的雕工，粉润的玉晕，通透的种水，小燕子也知道这件礼物价值不菲，她本该十分高兴的，可是此刻，却从心底生出一种罪恶感，这一切原本都不是属于她的！
“谢谢皇姊。”其实，她连皇姊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皇阿玛，漾璇真是漂亮。”玉寒看着坐在不远处，眨巴着大眼睛跟她道谢的姑娘，忍不住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皇上咽下嘴巴里的菜，用锦帕擦了下嘴巴，这才笑着道：“是啊，哈哈哈，也只有漾璇这样美丽大方的姑娘，才配得上能文能武的永琪。”
永琪和燕子对视了一眼，小燕子的眼睛中有明显的不安，永琪的黑眸中则是满足的笑意，“谢皇阿玛赐永琪美眷良缘。”
小燕子瞅了永琪一眼，她不得不佩服他，撒谎的时候比她还脸不红心不跳，她明明就是个冒牌货嘛。
“皇……”她差点又叫了皇上，还好及时改口，“皇阿玛，您笑起来真的很慈爱，一点儿也不像我在民间听说得那么冷酷。”
她的话让永琪差点被菜噎到，她怎么会说什么民间呢？
“哦？”皇上笑得高兴，“民间都说我什么，说来听听。”
“民间都说您是个特别威严的皇上，一声吼，就吓得金銮殿上所有的大官全部跪下。”小燕子还没察觉到永琪的神色，径自说着。
永琪觉得脊背都发凉，这个小丫头，真是……
“哈哈哈……”皇上笑着，爱听好话是每个人的天性，“是吗？”
“是啊！而且，我还听过一句话，叫‘国有乾隆，谷不生虫。’”小燕子笑嘻嘻地道，她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皇上看起来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也许他会不追究她冒充之罪呢？
国有乾隆，谷不生虫？
这是一句什么话，在吃饭的众人都有些听不懂。
皇上更是眯起了眼睛，“漾璇，这朕怎么跟谷子和虫子扯上关系了？”
“意思就是说了，天下有了您，连稻谷都不长虫子了。”小燕子依旧笑嘻嘻的，她解释道。
“哦？是吗？”民间还有这等有意思的说辞？皇上笑得更加愉悦了，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儿点心吃了，笑着道：“那朕岂不是成了杀虫子的毒药？”
“呵呵呵……”燕子也笑出了声响，“也是哦……”
小燕子这一声“也是哦”让永琪的额头，一层薄汗。他忍不住将手伸到桌子下，拽了拽她的袖子。
小燕子望向他，不解他要干嘛？
没想到，皇上反而大笑出声，“漾璇真是个实诚的姑娘。”
得到了皇阿玛的表扬，小燕子神气地瞧了永琪一眼，随即扭过头，继续笑嘻嘻地道：“谢皇阿玛夸奖。”
“你常常混迹民间吗？”皇上笑着问道，据他所知，在漾璇出生之前，礼亲王和福晋曾有一儿一女，回疆和准格尔联手进攻边关时，战乱之中，那一儿一女被带离之后便再也没有找到过。因此，当漾璇出生之后，他们夫妇二人特别宠爱她，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那失踪的一儿一女。况且，边关虽然民风淳朴，但是因为族群众多，倒也挺乱的，以礼亲王对漾璇的宠爱，怎会让她常常混迹于市井？
“是啊。”小燕子正说得高兴，冲口而出道：“我最喜欢在街上玩，每次看到那些富家少爷欺负老百姓，我一定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哈哈……”
永琪使劲儿在桌子下拽了拽她的衣袖，目光斜向她，示意她不要一高兴说露嘴了，他已经是满身冷汗了。
“哦？”皇阿玛显得颇为感兴趣，“你还经常在街上行侠仗义？”
小燕子看了永琪一眼，看到他的脸色，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真话了！
“也就……也就一点点儿吧……嘿嘿……”说着，她夹起一块儿小点心，塞进嘴巴里，边鼓着腮帮子咀嚼边嘿嘿笑着，“这个……好好吃……”
皇后有些鄙视地扬起了笑容，真是边关来的，没见过世面！就算是亲王格格又怎样？连一点儿教养都没有！吃东西的时候居然嘴巴都塞满了，还含着东西说话！
“如果朕没猜错，你都是背着你阿玛和额娘偷溜出王府的吧？”皇阿玛看她可爱滑稽的模样，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响，这丫头还真是纯然无城府！
燕子咽下嘴巴里的点心，尴尬地瞅了皇阿玛一眼，“嘿嘿……其实，我也不算偷溜……我只是，只是……嘿嘿……”连着嘿嘿了两声，她都没有想出合适的说辞。
“放心吧，朕不会跟你阿玛额娘告状的。”皇上很爽气地道，看着天真烂漫的漾璇，他也觉得心情很好，这丫头有一种让人愉悦的力量！
“谢皇阿玛！我就知道皇阿玛最义气了！”小燕子顺竿子爬梯子，还抱拳拱手，很豪气地对皇阿玛道：“漾璇谢过皇阿玛包庇之恩！”她故意说得抑扬顿挫，带了一些非北京口音。
“哈哈哈……”皇阿玛居然也抱拳拱手，大笑着道：“好说好说……”
永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不着痕迹地抚了抚心口，刚才真是吓得他都有些慌乱了。
小燕子看皇上开心得哈哈大笑，还学着她的市井气跟她对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斜了一眼旁边的永琪，看他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又开始得瑟了，哼，他太瞧不起她了，她是谁啊？随机应变嘛，她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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