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外生枝（二）

　　冬天的夜晚总是黑得特别的快，月亮也怕冷似的躲到了云层后面。北风就好似一个醉汉，在熙源市的每一个角落里来回地游荡着，

　　下过雪的路面变得特别的光滑，因此车辆的速度也比平时缓慢了许多了。寒冷的天气更加促使了人们迫切想要回家的心情。

　　李忻从医院里回来已经将近夜里十一点半了，他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熄火、下车，刚从车里下来就碰到了靳琦，这倒给李忻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你还在这儿干嘛呢？”李忻不解。

　　“我在等你！”

　　李忻觉得不对劲儿：“如果不是什么急事的话，明天再说吧！”

　　“那我就长话短说。”靳琦并不拐弯抹角：“你不能去捐献骨髓！”

　　李忻一听更加地不知所以然，但他并没有回话，而是静静地看着靳琦。

　　靳琦走近了李忻：“你曾经动过大手术，而且昏迷了那么长时间，根本就不能捐献骨髓。”

　　“我已经去做过检查了，很快就可以抽取骨髓了。”李忻并不想跟靳琦废话：“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李忻想要继续往前走，却被靳琦拦住了去路：“就为了那个孩子？”

　　“那是我的亲生女儿！”李忻厉声道。

　　靳琦眼睛滴溜一转：“那你怎么能跟确定那个孩子跟你就有血缘关系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血型相配吗？你为什么不先去做个DNA呢？”

　　李忻万万没有想到，靳琦竟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并不想跟靳琦生气：“靳琦，看在咱俩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并不想再多说一句，你走吧！”

　　李忻说完，直接刷了门禁卡，按了电梯。

　　医院是所有人最不想待的地方，然而现如今却因为空气污染、生态环境被破坏、食品安全等等问题造成了许多种不明原因的疾病。医院的急诊室每天都人满为患，很多的医护也都是在超负荷地进行工作。

　　救护车特有的声音又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接到命令的急诊科的医生、护士赶紧推着平车来到了急诊室的门口，准备接收新的病患。

　　杨扬在一楼缴完费之后正准备回到住院部却被叫住了：“你就是杨扬吧？”

　　杨扬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很显然自己并不认识。

　　“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靳琦，我们可以聊聊吗？”

　　杨扬微笑着回复说：“聊什么？我想我和你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吧？”

　　“谈谈李忻！”靳琦建议道。

　　杨扬和靳琦来到了位于住院部二楼的咖啡厅，找了个稍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第一次见到李忻时候，他当时刚刚从事故现场拉了过来，满脸是血，而且已经毫无意识了。”靳琦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说道：“那台手术进行了整整八个小时，当时我们所有的医生都觉得，他应该醒不过来了。”

　　杨扬并没有打算说话。

　　靳琦盯着杨扬看了一会儿：“他昏迷了整整五年，我每一天都会给他按摩，说话给他听；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给他修剪指甲。他醒来之后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可他那时候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了，就像一个新生儿一样。”

　　靳琦开始回忆李忻从昏迷中醒过来时的样子；当李忻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还有守在他身边的父母和靳琦。

　　“呃……呃”李忻想要表达什么，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靳琦给他喂饭，告诉李忻说：“这是饭，白米饭。”

　　李忻也学着靳琦的嘴型，模仿到：“fan…f…饭……”

　　靳琦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李忻出去晒太阳，和煦的阳光温柔地照在了李忻的身体上，感觉特别的温暖。靳琦指着远处的太阳告诉李忻：“李忻，这黄颜色的、照在身上暖暖的就是太阳、阳光。阳光就是从太阳的光芒。”

　　“太…阳…阳…光…”李忻艰难地学着每一字的发音。

　　每天下午是李忻的肢体训练时间，靳琦觉得像李忻这个年纪的成年人了，自尊心是特别重要的，所以就把李忻单独带到了一间训练室里；让李忻自己扶着栏杆学习走路。可是李忻已经不可能再像幼儿学走路一样了，刚开始的时候经常就会一不小心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你能想象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训练室学走路时的样子吗？”靳琦问道：“你知道他摔倒之后又爬不起来，那个狼狈的模样吗？”

　　靳琦哀叹了一声：“学说话、学走路、学吃饭，他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你知道就连系鞋带这件事情，都要学个无数次。”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这十年来，都经历了什么。”靳琦带着哭腔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的理直气壮地去要求他给孩子捐献骨髓？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最后的这句话给杨扬给惹毛了，但她依旧保持着心平气和的样子：“我没有要求他必须捐献骨髓。我也从来都没有觉得他这些年来就过得特别的容易。我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要跑过来跟我说这些？”

　　“因为这些事情，李忻根本就不会告诉你，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靳琦笃定地说道：“李忻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没有办法确定自己的过去，就无法拥有未来。你对他过去的十年根本就不了解，你怎么能确定你们之间就会有未来呢？”

　　杨扬刚要反驳，李忻却从楼梯口那儿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啊？医生正找我们呢！”

　　李忻走到了杨扬身边，便也看到了靳琦，问道：“你来这儿干嘛？”

　　“我有事儿找她谈谈。”靳琦理直气壮地回复道。

　　“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了。”李忻说完，搂着杨扬正打算离开，却再次被靳琦叫住了。

　　“李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这么多年来，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靳琦心痛地问道。

　　李忻转过身来，很认真地说道：“靳琦，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国内，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跟你说明；我很感谢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帮助，但是我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未来。”

　　医生跟杨扬还有李忻交代了移植手术的注意事项和可能发生的情况，杨扬和李忻也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两个人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之后，站在了窗边。

　　李忻淡淡地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会如实告诉你的。”

　　“没什么，你别多想。”杨扬小心地说着。

　　李忻轻轻地走近了杨扬一步：“其实至于我醒来后那段康复的时光，我觉得没什么的。人嘛，总会经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杨扬惊讶地看着李忻：“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听到的就是这些事情？”

　　李忻偷偷地笑了笑：“她想要你放弃让我给思思捐献骨髓的念头，不是吗？”

　　“其实那段在别人看来特别狼狈的时光我都已经走过来了。”李忻淡淡一笑：“不管是学走路、学说话还是说在训练的时候闹了笑话，我从来都不觉得那有什么的。谁也没比谁容易多少。之前我也想过如果我当初没有提前出国的话，那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样了？可是就像我跟你说的，一切已经回不去了；所以就过好现在的日子就行了。”

　　杨扬同意地点点头。

　　“对了，我爸妈一直都想过来看看你跟孩子，可以吗？”李忻问道。

　　杨扬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啊！”

　　不管是杨扬还是李析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李忻能够给思思捐献骨髓的时候，叶一鸣还有靳琦会突然跳出来反对这一件事情。但还是那个观点，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思思的身体能够恢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