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众人小心翼翼地把林蓉抬回村子,安隐手足无措,林蓉的伤不轻,身上血迹斑斑,安隐颤抖着手轻轻地为娘清理伤口,泪水止不住的流。“娘,我真没用,我保护不了你,娘······”从安隐记事起,就跟着娘四海为家,娘是妖,却成为了驱魔师,四处斩妖除魔,帮助凡人守护家园,所遭受的磨难,处于生死边缘的情况数不胜数,娘从未安稳快乐地生活过。到了如今,安隐好歹也曾是人间的天神,还有一个真正的天神姐妹,可是,她没有能力保护娘,而她的姐妹却想······还有一个从未认她的爹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安隐内心如被火燎,愤懑、不甘、绝望扑袭而来,她攥紧拳头,泪水戛然止住,眼里是看透一切的决绝。安隐猛然从林蓉的床边坐起身,对驱魔长者拜托说:“师傅,麻烦您和大家照顾好我娘。”看着安隐视死如归的表情,驱魔长者立感有异,拦住正要夺门而出的安隐,“你要去哪?”安隐停下脚步,“我有要事必须去做,请您照顾好我娘。”“丫头,以你的聪明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去找叱狼谷的人算账,你说出来究竟是何要事,大家一起商量对策。”“是啊,安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刘晨说。安隐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内心感动又凄凉,她不能再让身边的人受伤了,“我不会有事的,我向大家保证,我还要照顾娘亲,还要和你们一起守护村民,你们相信我,我不会让自己出事。”安隐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又漠然,驱魔长者在这一瞬似乎看到了这个不过才二十岁的少女所拥有的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足以造福苍生,也足以······他不禁微微皱眉,却还是舒展开怀,只一句“师傅相信你!”“谢谢师傅,谢谢大家!”安隐转身离开,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距离村子很远了,她终于停下来,“啊······”她再也忍不住,发泄出了心中的痛苦和无助,晴满归恨她们母女,晴空不认她们母女,叱狼谷和魔界一直虎视眈眈,真是四面楚歌,天地不容啊,“哈哈哈哈······”突然安隐惨烈地大笑起来,在妖魔野兽遍地的山林中,安隐的笑声引来了许多蛰伏的各色物种,它们齐齐紧盯住安隐,将全部力量汇聚到各自身上最厉害的部位,做好准备一触即发。安隐红着眼冷冷地看着不远处贪婪凶残的妖魔野兽,绷紧身子,也做好血战的准备,心里想着“来啊,噬血凶残的魔鬼,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一个不留!”此时的安隐像变了一个人,她对杀戮似乎起了一股快感之心。妖魔野兽们个个张牙舞爪向安隐狂奔而去,齐齐跃起以安隐为中心俯冲下来,一道道青光闪过,皮肉的撕裂声,骨头的断裂声,各色物种的哀嚎声响彻云霄,血雨弥漫了整个山林。安隐淡漠地站在原地,一把青剑回到了它主人手里,连痕弈急走向安隐,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担心又责怪道:“你一个人来这种幽深的山林干什么?要来也多带些人,你知不知道会很危险?”安隐冷淡地甩开连痕弈,“危险?对,是这些畜生有危险。”连痕弈一震,他想不到安隐会说出这么冷血的话,虽然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但安隐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刚才还担心安隐会因他的杀戮而不满,以前的安隐只会将妖魔打回原形,绝不会杀害它们。“珍儿,你怎么了?”连痕弈问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珍儿才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与你无关。”毫无感情的一句话,安隐说完便走。“你到底怎么了?珍儿,告诉我,”连痕弈拉住安隐的胳膊,“我会为你做任何事。”安隐一愣,怀疑地说:“任何事?”“只要你开口,我会用我的生命为你做任何事。”连痕弈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安隐心里一酸,继而淡然一笑,“好啊,我唯一要你做的事情就是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连痕弈身体一颤,握住安隐胳膊的手无力滑落,看着安隐的眼神无限的痛苦不甘,“你明明还爱着我,为什么不敢承认?我可以背叛魔界,放弃一切权势,为什么你不敢接受我?”安隐盯着连痕弈冷笑起来,将自己对他一切的恨意说出了口:“你本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抓我,却因和连绝舜的争斗化作林幻欺骗玩弄我,实在卑鄙;明知我对你产生了感情,苦苦哀求,你还是毫不犹豫地将锁骨链插入我的琵琶骨,囚于炼魂台,受尽折磨,是为无情;我好不容易忘记你,过上新的生活,你却一次次纠缠强迫我,更为无义。”连痕弈脚步沉重地倒退几步,原来在安隐眼里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是啊,他生而为魔,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卑鄙无耻,只要能达到目的,一切手段都可以用,他没有是非善恶之分,更加不懂什么是情什么义。可是遇到安隐之后,连痕弈的世界天翻地覆,他开始懂得了天地间的秩序、规律和情感,虽然很模糊,可他在认真感受,逃离魔界之后,他的很多行为都在模仿着安隐,不再为了私利滥杀无辜,不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开始有了同情心、善心、爱心,虽然微小,但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向安隐靠拢,他始终相信自己会有一天变成安隐心目中的林幻,可是安隐一再的拒绝他,一次机会都不肯给。连痕弈咆哮着将这些都告诉安隐,“你说仙魔不可以在一起,我不信,我们两个都不是轻易言败、不会认命之人,为什么你要退缩,珍儿,我求你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可以做到,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连痕弈的决心和乞求触动了安隐,她这次没有再哭,抬起双眼凝视着连痕弈,语气温和平淡,“世间有太多无奈,你为了我不杀生不饮血,可终究抵不过活不下去的绝望,你看看自己周身的魔障,又回来了不是吗?”连痕弈紧张地解释:“这只是暂时的,我是为了有能力对付连绝舜和其他妖魔,而且我杀的都是十恶不赦之徒,等到没有这些障碍时,我们就去天涯海角,做对凡人夫妻······”“有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安隐打断连痕弈,“别再骗自己了,你做不到的,在这个乱世,你我注定不会有交集,我说过我不恨你,只要你不滥杀无辜,就不会有报应,你依然可以过天涯海角的生活。”说完,安隐没再看连痕弈一眼,转身离去。“天涯海角,没有你,对我而言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牢笼。”连痕弈望着安隐的身影,眼里的热潮在叹息自嘲中滑落,“为你生为你死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安隐走出幽暗的山林,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叱狼谷。没错,安隐理性分析过,将齐运的失踪、等换虚境的灵丹妙药、魔界的内鬼联系在一起,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首先,既然自己放出消息称魔界中有内鬼勾结叱狼谷,后来也被证实了——那个神秘的女子,那么左使魔祭一定也会起疑并采取行动对身边人进行控制,其次,齐运不可能有什么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能够换得等换虚境的灵丹妙药,这个傻瓜肯定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偷来的,而且不太可能是从等换虚境里偷的,那就只能是从交易的另一方那儿得到的,继续深究,谁会要换得如此救命灵丹,谁又能出得起与此丹药同等价值的宝物,不是叱狼谷就是魔界中人,且这位中毒或者受伤者地位肯定不低,安隐大胆猜测是那个和叱狼谷勾结的神秘女子,左使魔祭起疑后对身边人进行了控制,禾爷为了替她解毒或治伤用宝物换得了这颗灵丹妙药,不巧被齐运知道,所以齐运偷了丹药,叱狼谷的人追上后就掳走了他。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齐运究竟在谁手上,安隐要救他,只能去叱狼谷一试。如今安隐孑然一身,什么助力都没有,没有人会帮她,只能靠自己去救齐运,至于怎么救,安隐悲戚地闭上眼睛,平复心境,一睁眼坚定地向前行去。叱狼谷禾爷独自在一个幽暗的密室内吸食一团神秘的紫色物体,它呈现的是多边形固状体,从空中延伸到禾爷七窍时呈现的是液体状,被吸入七窍时就变成了气体,如此多番变化表示这个东西非常的不稳定,炼制或得到它一定很困难。阿廖守在密室门外,不动声色。一团黑雾飘了进来,化为人形,下跪在地,只敢远远的向阿廖禀报说:“属下来报,晴安隐想要进入谷中求见禾爷。”阿廖一挑眉,如禾爷所料,看来晴安隐和晴满归两姐妹已反目成仇,正要开口让下属带晴安隐进来,密室门嚯地打开,禾爷缓缓从里面出来,从晴安隐走近叱狼谷时,禾爷就知道了。在另一座石窟内,禾爷高位居坐,堂前阿廖和无踪站立于前两端,无数妖魔隐蔽于石隙石缝间,若隐若现。安隐走进来,这里并不似魔窟那般有浓郁的妖魔瘴气让她气短胸闷,但是可怖之气相当,两年前她被抓进魔界,如今感觉又重温了当时骇人的情景,叱狼谷虽没有魔界如此地狱般,但气势威严丝毫不减。禾爷仍然带着狼皮面具,安隐看不出他任何的表情感官。“真是稀客呀。”阿廖似惊似喜地说,阿廖从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一言一行都显露在脸上,可他给人的感觉和禾爷一样神秘莫测。安隐也不显露一点情绪,开门见山道:“叱狼谷不是早就在等着我了吗,要不然我也找不到如此神秘诡谲的地方。”禾爷笑了,没错,是他暗藏了一股力量,只要安隐想进叱狼谷,这股力量就会牵引她进来。安隐接着说:“我知道禾爷想利用我做一些事情,那我们就做笔交易如何?”禾爷动了下身子。阿廖知道禾爷很感兴趣,代问道:“哦?你有什么资本呢?”安隐直言不讳:“对付魔界我有智谋,牵制仙界我是最好的棋子。”禾爷笑出了声。阿廖也跟着轻笑起来。“很好,有胆识,有头脑,我没有看错你。”禾爷难得的夸赞人。阿廖眉峰一挑,狭长的眼睛审视着安隐。安隐淡淡一笑,“禾爷抬爱了,你看错了一半。”“你现在不对付仙界,总有一天会的。”禾爷同样淡淡地说道。安隐身子一颤,眼睛直盯着禾爷,却什么也看不到,禾爷的话让她感到害怕,到现在为止,眼前这个人还没有做不到的事,他的话似乎是一种预言。安隐还在呆愣,禾爷问道:“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把齐运放了,并且保证永不伤他。”禾爷没有回答,面具背后是难以猜测的神情。阿廖想了一瞬,看了一眼禾爷,回道:“是谁告诉你那个半妖在我们的手上?”“这话是什么意思?齐运到底是不是你们抓的?”阿廖没有再回答,静等着禾爷说话,禾爷和安隐都在思度,目前的情势似乎完全偏离了他们的掌控。安隐先忍不住开口,她实在担心齐运,如果齐运真的不在叱狼谷,那他的处境一定很危险,“若齐运不是你们抓的,就请你帮我救他。”阿廖显得特别为难地说:“他是被谁抓的,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像这样的小啰啰我们从未在他身上施过法,无法探知行踪,这要怎么救?”阿廖这么说一来是想试试安隐的诚意,二来是想看看她究竟有多聪明。安隐一下子慌了,先前的底气全部消散,到关键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还是这么没用。阿廖嘲讽道:“你也不过如此嘛,若是那半妖死了,你还会听命于禾爷吗?”安隐猛一抬眼,情绪躁动,“齐运若是死了,我定要害他之人灰飞烟灭。”阿廖被这股狠劲吓了一跳,开始明白为什么禾爷这么认定晴安隐会为他们所用。禾爷终于有了动静,他缓缓立起身走了下来,“我答应替你找齐运,是生是死,三日内给你答复。”目前只能这样,再无更好的办法,安隐应了一声便离去。阿廖走到禾爷身边,谨慎的说:“禾爷,您看会不会是小姐抓了那半妖?”禾爷想过这个可能,“若是袖舞抓的,绝不会把齐运藏在魔界,也不会不告知我,除非袖舞已经杀了齐运,食了他的血肉,若不是袖舞,又会是谁······”“这么看来那半妖凶多吉少,”阿廖看着禾爷,已明白他心中所想,“您是担心魔界的人抓了齐运,以此来要挟晴安隐?”“齐运必须死。”“属下明白,若他在魔界手上,咱们不能给机会让魔界得到晴安隐,若他被我们找到,就得用来解小姐的毒。”禾爷轻点一下头,“去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