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平常,就像两人规划好的一样,学校医院家三点一线,每天都不断重复着。
有时两人会睡在医院,有时会回家,平时上课的时间实在没有人能够抽出空来照料奶奶,何平为此请了个看护,虽说这样三人的压力也小了些,但看着日趋没精神的奶奶,三人都很不是滋味。
半月后医院给了通知,奶奶的情况已经可以出院回家,每天按时服药仍能够继续维持,但那一天谁都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到来。
出院这天上午,骄阳刺眼,已经快六月了,暑气渐浓,让人走上两步就要出汗。何平开车来接他们,韩其深和裴攸宁扶着奶奶从住院大楼里出来,她看上去很高兴,眉头舒展,嘴角上扬,“终于可以回家啦!”
何平下车把后座的车门打开,又去接过了两个孩子手上的行李。
回家的路上奶奶的嘴就一直没停下来过,不是在抱怨医院伙食差就是在嫌弃病床躺的不舒服。
到家后放下东西,何平撸起袖子就张罗起了做饭,裴攸宁帮忙打的下手,韩其深则在收拾奶奶的东西。
奶奶坐在床边,听见厨房里面菜下油锅的声音,还有自己小孙子忙的进进出出的身影,渐渐沉默了。
到底是老了,岁月总不饶人。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的韩其深给奶奶倒了杯热水,挨着她坐下:“奶奶,你喝些水。”
奶奶笑着接过来,却没有喝。
中午温度高的吓人,彼时韩其深已经出了一身汗,却因顾忌奶奶的身体并没有开风扇,不自觉地扯开衣服“扇风”。
奶奶看了后扭过身子去找自己放在床头柜里的蒲扇,拿在手上就在为韩其深扇风。
这把蒲扇一看就知道用了很多年,许多地方都缺了扣子,扇边被磨损得出了细毛,不小心划过去都得出个口子来。
“别,奶奶你别扇了,我自己来吧。”韩其深看到后忙伸手去夺,但奶奶也倔着不肯松手。
“你小时候就是我这样扇的,现在长大了就不好使了是吧?”奶奶撅着嘴说。
韩其深无奈地笑了下:“好使,好使。”
午饭时间很快到了,裴攸宁端着最后的一锅汤从厨房里出来,何平跟在后面出来大声喊着:“吃饭咯吃饭咯!”
这顿中午饭是为了迎接和祝贺奶奶出院,几人吃的开心,连平常吃饭很节制的奶奶都多添了半碗饭。
饭后奶奶觉得胃有些顶,站久了又难受,只得架在床边消化。
韩其深看她这样很想笑,用力忍住了。
何平因为还有还有公事要处理,饭后没有多待,只嘱咐了韩其深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离开了。
韩其深送他到了一楼,在大门打开之际,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何叔,谢谢您。”
何平的动作一顿,他背对着韩其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过身后伸出手去拍了拍面前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的孩子的肩,随后便离开了。
裴攸宁在楼上陪奶奶聊天,见韩其深从外面回来,奶奶招呼他坐过来。
奶奶侧靠在床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孩子,眼中满是疼惜。
这两个孩子在自己病倒的这段时间里操累太多,她一个快进棺材的老家伙,怎么就有那么好的福分遇到了这两个孩子和何平呢。
上天到底是可怜她的。
奶奶没忍住,伸出手去摸他们的头,“看着你们两个这样好,奶奶真开心。”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
韩其深看向奶奶,不知怎地却有些模糊感。
他知道自己是奶奶那个一直放不下的牵挂,一直努力长大也是为了能够独立和照顾自己甚至是能够照顾奶奶。
老人家这几十载的岁月如过眼云烟,磕磕绊绊也走得快到头了,孤身来到这个世上,最后也会是孤身走,孩子却是心底最难以割舍的。
如果在这个时候就这样离开了,要怎么能够看到他长大成家呢?
相对无言,想到这些的韩其深鼻头发酸,眼角有阵阵发紧的感觉。
不能哭,怎么样都不能在奶奶面前哭。
裴攸宁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却没有办法做什么。
小小的房子里,午后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可以清楚地看到飞舞着的尘。
沉默贯穿三人,奶奶有些犯困,让他们也赶快去休息。
为了接奶奶出院的两人请了假,彼时自然是去的韩其深房间里休息。
因为出过汗,韩其深提议洗个澡再躺下,裴攸宁答应了。
翻箱倒柜后终于找到了一件自己穿也很宽大的短袖上衣,韩其深把它递给了裴攸宁:“你一会洗完了穿这个吧,估计只有这个比较合适你了。”
裴攸宁接过那件灰色的短袖,浅笑了下:“好。”
男孩子洗澡的速度都比较快,又是为了冲汗,不出十分钟两人就都洗好坐在床边吹头发了。
之前住在裴攸宁家里的时候因为有两个卫生间,吹风机也有两个,所以两人洗澡基本很少打照面,除了上次裴攸宁耍流氓。
这会儿裴攸宁已经吹完了头发,韩其深正要接过来吹自己的,却被裴攸宁按住了手,他诧异地抬头看他:“怎么了?”
裴攸宁笑道:“我帮你吹吧。”
韩其深一愣,没拒绝。他坐在床边,裴攸宁站在自己面前,由着他拨弄自己的头发,吹风机的热风一下一下吹过自己,裴攸宁的手有时会碰到脖子、耳廓,一下一下的,韩其深被弄得有些发痒。
但是心口暖的不行。
犹豫了半秒,韩其深伸出手去抱住了裴攸宁的腰,头靠在他的肚子上,感受着他的呼吸起伏。
裴攸宁失笑,关了吹风机放在一边,然后也环住了韩其深的头。
“还没吹干呢。”裴攸宁轻声说道,低头看着韩其深靠在自己肚子上的小脑袋,宠溺地揉了揉。
韩其深没说话,只摇了摇头,大概意思应该是没事。
拿他没办法,裴攸宁只好由着他了,手掌顺着他的背脊抚摸轻拍。
这个姿势维持了好一会儿,裴攸宁却感觉自己的肚子传来了一阵凉意,他心下一惊,猛地低头看去,只见韩其深抱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而他也在不住地发抖。
他哭了。
裴攸宁的心口像被什么揪了一下,心疼得不知所措。
他能做的就是这样陪着他了。
半晌,韩其深渐渐平复了自己,稍稍把头挪开了些,想要伸手去擦自己的眼泪,忽然一个力道按住了自己抬起的手,另一个力道扶上了后颈,韩其深头被外力抬起,而嘴唇在同一时间传来了温润感。
动作流利丝毫不拖泥带水,就非常有裴学神的风格。
贴合的瞬间韩其深的脑子在宕机,任由着裴攸宁自己动作。
彼时裴攸宁弯下了腰,扶着韩其深的后背把他轻轻放倒。
过了不知多久,裴攸宁拥上他,两人的呼吸剧烈,鼻腔都有些发烫。
“等下次……可以吗?”裴攸宁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知道他在说什么的韩其深仍在懵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操之过急,裴攸宁笑着揉他的头,“算了,不急,过几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