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5）

寒假如期而至，收拾东西出学校的韩其深站在门口等公交，人群涌动中他清楚地听到了高跟鞋砸地的清脆响声，回头看，只见吴姝刚好走到他的身后停下。

韩其深拧眉，四下看了眼，才又转回头来:“你来干什么？ ”

明明表现得那么不想接受，现在却又来找他，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吴姝腰身挺直，哪怕一个人仍在泥潭里摸爬滚打她都一定要自己是漂亮的，是骄傲的，仿佛是在用这种方法去否认和隐藏曾经那个不堪的自己。

“有时间吗？一起和一杯？”吴姝朱唇轻启，声音淡淡的。

半小时后，两人坐在了市中心某家咖啡厅里，两人面前各摆了一杯咖啡。

从刚才开始两人就一直没讲话，韩其深冷着脸，吴姝也摆起架子，他们就这样僵着坐了好会一儿， 韩其深才缓慢开口:“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就要起身，吴姝才急忙喊住他:“今天……我是想来向你说清楚一些情况的。 ”

韩其深坐回位置，嗤笑道:“有什么好说的，情况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吴姝伸手去拿桌上的咖啡，轻轻地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她抬起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儿子:“今天我在这里，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吴姝今天精心打扮过了，虽然她几乎每天都这样， 但是今天却格外认真，格外美丽，可以从岁月在她脸上的刻印下看出她曾经的美貌有多傲人。

她的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仿佛她生来就该如此，如此娇艳，如此动人。

“我抛弃了你，对不起。”

韩其深的脸色又沉了一分。

这句话他等了许多年，但当真正听到的时候，其实心口很痛。

“我去了解过你现在的家庭，你过的……不是很好……”

还没说完，吴姝的话就被韩其深的冷笑给打断了:“我过的好不好应该都不关你的事吧？既然已经抛弃我了，那你现在这出道歉局又是为了什么？”

吴姝的呼吸加快了些，她不敢去看韩其深，搭在膝盖上的手开始用力攥，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你也看到了，我过得也不是很好……如果当初你跟着我，可能会过得比现在......”

韩其深只想当场拍桌走人，他冷笑了一声，身体向后仰靠，后牙紧咬着。

“你能够长大，我觉得是老天对你的照顾了，希望……”

“别跟我谈什么狗屁希望、狗屁老天，所有人都有资格对我说这些话，你没有。”韩其深又打断了她的话。

从上次见面她认出来自己开始，韩其深就已经对她彻底寒心了。

她落荒而逃的样子深深刺痛了他。

“你的希望我可不想要，在我听来，那就像是诅咒一样”韩其深冷着脸看她。

吴姝瞪大眼睛，被羞辱的感觉让她愤怒，她忽然怒不可遏:“诅咒？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受了多少苦?如果不是我你以为能有你吗？我倒是希望老天能够眷顾我一回，有吗？他有吗？”

韩其深:“ 我倒是希望你没生下我。”

“我也不想生下你！你就是个累赘！是个祸根！”吴姝的语气越来越差，声音也越来越大，韩其深听着她的话倒是有些难以置信了。

因为这根本就不会是一个母亲能够对自己孩子说出来的话。

“因为你，我像条狗一样求着人家给我口吃的来喂你，那个时候怎么没有人来心疼我来可怜我？”

“你的父亲？别说是你，连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你是我和谁的种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能够把你托付给谁！”

“我把你放在教堂门口，是希望哪个好心人能够可怜你是个孩子，如果当时可以选，我也不会想把你扔下的……”

吴姝到最后说得声泪俱下，韩其深却听得心越来越凉。

得了，敢情到最后，自己成了那个阻碍她去找寻自己的生活的人，自己成了那个比她幸福有人愿意照顾长大的人。

怎么、怎么成了他的错了呢？

韩其深不可置信的看着吴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他闭了闭眼，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环境和这个让人室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