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韩其深是真的被裴攸宁帅到了。
突然从天而降,一句话杀到何老师脸涨得通红,再憋不出一个字。
办公室里,老陈交给韩其深一张A4纸,面容依旧和蔼近人:“小韩呐,你就在办公室里把那一千字检讨写了吧,写完直接给我就行。”
因为裴攸宁的话,这件事忽然就变得好解决了,何老师因为辱骂学生且态度恶劣被学校予以行政处分,而韩其深因为公然顶撞老师自然也不能轻易放过,但是才哥结合了前因后果,没太追究韩其深,只让他写个一千字检讨保证没有下次就行。
韩其深接过那张A4纸,向老陈道了谢,眼睛瞥到还站在办公室门外的裴攸宁,两人隔空打了个招呼,韩其深正要出去找他,才哥忽然出现,他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韩其深,又看了看裴攸宁,面色凝重。
才哥叫走了裴攸宁,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韩其深,那双眼睛里的东西,韩其深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提防、谨慎,像看见怪物一样警惕的眼神。
一瞬间,韩其深忽然想起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像一枚尖刺,一下一下地刺着他的心脏。
老陈见他有些不对劲,叫了他两声,韩其深一惊,回过神来后向老陈抱歉,才拿了支笔去到角落里开始写检讨。
晚自习老陈走堂检查后就回了办公室,韩其深拿着英语的练习册起身出了座位,向当班的班委报告后才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室。
大家对于他找老师问问题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只是侧目后就没再关注。
韩其深去到了高一英语组办公室,找老师问了几道题目后就离开了,但他没有立即回教室,而是去到了教学楼四楼连廊的露台。
南中的教学楼比较旧,设计也比较随意,楼的左侧建起了连廊连接两栋楼,连廊处的空房间都改成了练舞室和练声房,专门给艺术生使用。
因为随意,所以连廊只建了三层,四楼本该是楼顶的地方就成了一块夹在两栋楼中间的露台,上面只有三三两两的旧桌椅,和清洁阿姨晾在这儿的拖把。
有传言高一大佬韩其深晚上会在这个地方教训人,加上这里没有装灯,晚上太黑,也基本不会有人来。
想到这里韩其深忽然觉得好笑,当时不知道是谁传的,韩其深在四楼露台教训人,远远看过去还有一点红光,像是点燃的烟。
韩其深印象里自己和别人去露台就只有那次和许诗到这里排练,他在唱歌,许诗在跳舞,真不明白这种传言是怎么能被人生捏硬造出来的。
而且他不抽烟。
这个传闻还惊动了老师,奈何四楼露台没有监控,走廊的监控又有死角,调查不下去,韩其深和许诗的话等于空口无凭,直到后来舞台上的精彩演出,大家才渐渐相信他们,但是这个地方,有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来的。
韩其深拉了个还算稳的凳子,随意拍了拍,就坐了下来。
今晚的月亮被云层遮住了,也没有星星,韩其深一个人埋在黑暗里,盯着远处的天空,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韩其深闻声回头,夜太黑,他只看得清那人身影的大概。
以为是老师,他刚想站起来,那人却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用不着站起来迎接我。”
裴攸宁晚自习写完了老师给他的物理竞赛题,检查过后就拿到对面楼的物理办公室去了,他习惯从六楼下到四楼连廊,走到对面后再继续下到二楼办公室交作业。
刚才经过的时候他就看到露台上坐着一个人,天太黑,那人又是背对着外面,他并不知道是谁坐在那里,也没多看。等他返回时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路过露台时发现那人还在,心里就莫名有些好奇了。
远远站着看过去,那人的背影竟有些熟悉。
他抬脚跨过立在那儿用来隔断的一条铁杆,只是靠近了一点点,他便看清了。
听到声音的瞬间韩其深又是一惊。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和裴攸宁总是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相遇,莫名其妙中又夹杂着一些难以知会的情绪。
他张着嘴顿了片刻,才轻轻地嗤了声:“谁要迎接你,还站起来。”
说完他便坐了回去。
裴攸宁走到他旁边,也想找张椅子坐,看了一圈发现另外几张椅子不是缺条腿就是干脆连凳面都没有,于是放弃。
“你在这干嘛?赏月亮?”裴攸宁问到。
韩其深嫌弃道:“哪有月亮啊,那么厚一层云你看不见?”说着他伸出手指了指那个被云层盖住了的月亮。
裴攸宁嗯了一声:“难说……也有诗人能把朦胧的月光写得很美。”
“谁啊?”
“苏轼,他写过‘绕遍回廊还独坐,月笼云暗重门锁’。”
韩其深哑然,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少和这种成绩好的人说话,文化差异过大,过大。
一阵沉默,韩其深见他站了许久,起身,拍了拍那张椅子:“坐吧,怕我们的裴大学神站坏了腰啊。”
这话明里暗里的在指什么大家都知道,裴攸宁不吃他这套,掩嘴笑了下,回绝:“不用,你坐吧,我比较关心你。”
韩其深见打不过反被阴阳了一下,咬牙切齿,又不好发作,干脆也没坐,要站就一起站。
这该死的胜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