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回忆在这里结束。
却又好像空缺了,眼前蒙上了雾,他无法想起之后发生了其他的什么。
所以毫无参考价值啊?
他甚至想不起那个偷袭有没有成功。事实上那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当他发现自己可以分裂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只是不拥有术式的自己时,他就在精心规划这一场偷袭。
一样的脸、一样的咒力波动,甚至他还用其他方式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
他想不到会被对方发现的理由。
真人没有把问题归在书上,悲哀地想了又想,得出结论。
总不能是没成功,找花御来报复?
小心眼。
现在抱怨这些也没什么用,真人嫌弃地捏起书的一角,观望不见前路的繁花与大雾,而后缓步向着迷雾深处而去。
领域是什么?
是咒术的终极,是以庞大咒力开启的自闭空间,在自己的领域内,可施展必中术式,可大幅增强自身。
真人曾经想,身为特级咒灵,他们的领域一定是极其具有攻击性的,像是他、漏瑚、甚至一些开了领域的人类也一样。
可陀艮的领域改变了他这个想法,即使他确实具备必中的生得术式,但几乎不成威胁,且咒力消耗也并剧烈,即使一直开着也没有问题。
他的领域,就像完全没有危机一样,整个都像充斥着海洋咒灵的玩心,是打打闹闹的居住场所。
花御呢?
花御几乎没展示过他的领域,他们对这个也没有太多关注,只知道名称为「朵颐光海」。
领域的样貌在其名称能窥见其一二,不出意外,当是微风习习,光芒之下,那如潮水般摇晃的温颐花朵。
那真是……
怪恶心的。
真人不明白。
很奇怪啊,他们明明是人类恶意诞生的咒灵,对森林、海洋亦或是大地而言,应当都是……都是……
该厌恶人类的。
可是他们却有着人类的审美,把人类象征浪漫的花海作为了领域。
他们在追求美好吗?
真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异瞳不屑地低头扫了一遍这些虚虚实实的花,从他脚下开始,焦黑蔓延,腐败了方圆几米内的花。
“我认为你的领域应当是这样的。花御。”
这不是他的术式。真人想。
他早在醒来的一刻就试图调动咒力,可是一星半点都感应不到。
即使有,能力也不是这个呀。
一时想不出来,轻轻‘啧’了一声。
这方世界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浓稠不知名的黑气就这样蔓延,娇弱的花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在几秒内凋零腐败,融进土壤,空气中满是绿叶糜烂的异味,直让人心生压抑。
阴风怒号,枯木和荆棘丛生,远处的雾更加浓烈,天空隐隐有乌云压境之意。
太阳不再眷顾这片花田,酸雨有意在乌托邦留下斑驳痕迹。
这是因我改变的吗?
真人停下脚步,手不自主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样会更好看吗?
他捏住的那本书烧得他指尖有些发烫,是了,失去咒力的他也许没法抵御酸雨的腐蚀,他用书挡在头顶,而雨迹随乱风打着旋儿改变方向,加上附加没有建筑,根本挡无可挡,带惩罚意味地给他淋了个透心凉。
“好吧……好吧……”
真人狼狈地跑到一颗高大树干下,失去绿叶衬托的光秃秃枝干起不到避雨港的作用,蓝发咒灵可怜地在树下缩成一团,把脸埋进手臂,对皮肤上不时的烤肉味有些无奈。
“明明这才有领域的样子……”
危险,绝望。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激怒了谁造成的结果,没由得有些委屈。他觉得自己的观点没错,只不过一点也不想让现在身处领域的自己遭这个罪。
“你看啦……如果我们的领域都是刚才那个样子,那些咒术师会很轻易杀掉我们唉。”
“我们和人类是天敌。是天敌啊,花御。”
一直被提到名字的咒灵并未出现,雨淋湿了树下咒灵的衣衫,他的发丝滴着水垂在坑坑洼洼的肉体上,再混着血,一起砸落在被浸染得更鲜红的红皮书上。
“差不多放我出去啦……”
“疼死了,咒灵之间就不要互相伤害了嘛,嗯哼~毕竟我更喜欢研究人类。”
“好疼啊……”
疼。
拿不稳的书摔落在一边,翻开了封面。里面的纸张经受不起侵蚀,那三个问题被模糊,露出了下一页的字迹。
想来是不会有人来了。真人眯眼望去,死死盯着逐渐清晰的字体。
[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
真人在意识朦胧间听到一声鸟叫。
清澈嘹亮,穿透雨幕,击碎迷雾,直达灵魂。
他浑身一颤,有什么被禁锢在脑中的东西传来碎裂的喀嚓,种子破壳的声音震得他耳鸣,青草疯长,枯木逢春,大雾转瞬卷走铺洒的酸雨。
剩下的,是伤口滚烫愈合的触觉。
他抬头。照进眼底的是金色的阳光,如波浪汹涌的花海,和
*
——无限延伸的淡蓝色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