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涯这地方长年的遮云蔽日,给人一种莫名的阴森感,前脚踏进来,后脚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身为养尊处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慕容鸿本不想亲自来这个鸟都不拉屎的破地方,派来的人都被如数打了回来,连魔教教主的面都没见上,为了江山美人他不得不屈身前往。
直到动身之前,慕容鸿都以为黑心虎虽然是魔教教主,说到底江湖草莽而已,顶多是摆摆教主架子,轰出去个把拜访的小司,也就到头了。可真到了黑虎涯,慕容鸿才知道什么叫做求路无门,人生头一次喝到了闭门羹。
慕容鸿和面前的黑衣卫兵对峙已有三个时辰了,黑衣卫兵油盐不进,反反复复都是“不得令不让进”这句话。
山里的天气变化无常,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说话间已有雨滴落在头发上。抬头望着风雨欲来的天,天气闷热潮湿,让人透不过气来,慕容鸿周身的关节因旧伤隐隐作痛。他很想赤手空拳打上黑虎涯,可听闻黑虎涯机关重重,便只在心里想想就做罢了,
慕容鸿这辈子不怕死,拿过刀枪剑戟,也曾杀敌三千,咆哮沙场。但他怕碌碌无为的死去,死不过两腿一蹬梦一场、挫骨扬灰土一抔,怕只怕这抔土永远留在司马家的后院里,成了别人脚下的路。
放弃硬闯黑虎涯的想法,慕容鸿开始施展软磨硬泡的功夫,不见教主就不回头,看谁先熬的过谁。
果不其然,慕容鸿赢了,可以说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熬来了黑鹰穿书。黑鹰穿过长空,一声啼鸣,抖落身上几根黑羽毛,落到了黑衣卫兵的肩头。黑衣卫兵利落的取出鹰爪旁竹筒里的信笺,看过其上的内容,面无表情的转达道:“教主今日身体不适,不便招待外客,请王爷打道回府!”
怎么听怎么是个借口,济北王的侍卫韩松再也按耐不住怒气,指着那侍卫骂道:“大胆刁民,济北王爷在此,还不接驾!”
自己堂堂济北王爷在光天化日之下等了三个时辰,就是再铁石心肠也该化了吧,可魔教黑教主偏不,竟让他慕容鸿打道回府,白跑一趟,慕容鸿自然是不能罢休的,可转念想了想,慕容鸿对面前的黑衣卫兵挤出个卑躬屈膝的笑容,说道:“哪里哪里,本王突然造访未曾言语,确实唐突了,既然黑教主身体不适,那本王来日再登门拜访就是。”
在属下们瞠目结舌的表情里,济北王调转马头,就要打道回府。
“王爷既然来了,就喝过孤这杯再走!”声音是从黑虎涯深处传来的,听得出声音的主人内力深厚,阴寒里散发着邪意,却是个实实在在空坛子,外实内空。
这声音势如破竹冲破涯底深处,回荡在空中,不久便慢慢弱去,又重新坠回林子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身后那未曾踏入的深林烟雾四起。侍卫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奇观,被吓得连连后退。
慕容鸿唇边划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攥紧缰绳,原地转了个圈。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们的济北王爷早已路过那黑衣卫兵,闯进黑虎涯深处,无影无踪。
果然如慕容鸿所想,黑虎涯的重重机关都在那声爆炸中成了废铁,一路上畅通无阻,不多时就来到了勤政殿。古往今来,王的寝宫唤作勤政殿,眼前的勤政殿非那个人人向而往之的琼楼玉宇,入口是这巍峨高山的一处洞穴,若不是洞口挂着块精雕细琢的玉匾,谁又能将两者想到一块儿去呢。
仰头望着玉匾上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勤政殿,慕容鸿是情不自禁的笑了,这山高皇帝远的山沟子里竟也有人做着称王称霸的美梦,只是梦终究是梦,说到底还是人不清醒罢了。
笑的够了,慕容鸿抬脚走进洞门,山洞阴冷潮湿,才走出几步,慕容鸿就已是满身的不适,难以想象住在这里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见到这山洞的主人,的的确确不出所料,此人颓废的倒在石椅里,以手遮面,看不出喜怒哀乐,暗紫色长袍穿在身上,尽显老态。
“王爷远道而来,恕小王身体抱恙未能远迎,这杯酒全当赔罪了!”慕容鸿这边还没分析出个所以然,一股阴气扑面而来,好在慕容鸿的反应还算快,以结结实实的掌力接个正着,青石小酒杯安稳落在掌心,连一滴酒都不曾撒出去。
掌力相撞,慕容鸿趁机探个虚实,此人看似内力雄厚,身有奇功,不过一时假象,旧伤久而未愈,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强加修炼所谓的奇功异术,这身子骨大概早就不堪重负岌岌可危了,可怜这人还做着一统天下的春秋大梦,着实好笑。
慕容鸿强忍下笑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教主好功夫,本王东征西战也曾见过些场面,像黑教主这番,算是开了眼界了。”
“咳咳咳”黑心虎掩面咳嗽了几声,表露出几分憔悴模样,“王爷说笑了,孤已是沉疴难起,只想着在家养病,旁的那些恐怕帮不了王爷多少。”说罢,便再次咳嗽起来。
“黑教主果然豁达,百姓得明主如此,着实幸运。只是本王不明白,黑教主既然不在意这天下,又为何要派手下追杀七剑传人呢。”
“七剑传人”这四个字似乎一味良药,黑心虎突然停止了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以一记不易察觉的眼刀瞥向慕容鸿。
“本王对那场战役有所耳闻,七剑传人伤的伤,消失的消失,黑教主想找的东西恐怕很难找到。”
“王爷有何见解,但说无妨。”黑心虎有气无力的回上一句,支着额头继续咳嗽几声。
“黑教主想找的东西,非七剑合璧不得出,而七剑合璧非要凑齐七剑剑主和七把神剑。”
“孤可没有兴趣听王爷的弯弯绕,若没有其他事,王爷请回吧。”
黑心虎已表送客的态度,可这个时候的慕容鸿并不着急,背在身后的手把玩着小酒杯,望着四周的石壁,忽然说道:“黑教主知道五行与五灵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五行与五灵相生相克,七神剑也可以按照一样的道里分类。长虹剑是火,冰魄剑是冰,紫云剑是云,雨花剑是雨,奔雷剑是雷,青光剑是电,旋风剑是风。”慕容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冰生水,水生云,云生雨。火生土,土生雷,雷生电。冰生水,水生风。在这里可以把七剑一分为二,冰魄紫云雨花旋风,长虹奔雷青光。”
黑心虎揉揉额头,听得是云里雾里,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句“狗屁不通”
“也就说,七剑之中,冰魄剑与长虹剑是为主剑,如果能以物为引,这两把剑完全可以拥有其它五把剑的能力,也就说。”话说到这里,慕容鸿特意停下来,让面前这位黑教主自己领会。
“空口白话!”
黑心虎这人疑心极重,身边的人年年会换个几波,不相信慕容鸿这番话,也是无可厚非。
“本王这番话的确只是猜想,可有人就把猜想变为了现实。人在江湖哪里有十全的信任呢!”
话说至如此,黑心虎最多信了半数,慕容鸿趁热打铁,接着说道:“铸剑老者利用七把神剑剩下的边角料精心打造了两枚玉佩,交于穆襄王,而这两枚玉佩就是所谓的引子。”
“空口无凭,王爷如何证明自己这话是真的!”
“铸剑山庄一行,贵教的猪四堂主是亲眼所见,黑教主一问便知。”
“此人果然不简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日在铸剑山庄发生的事,他竟全部掌握在手,看来他在穆襄王府是安插了眼线的。”黑心虎盯着下面的人,光线昏暗,看不清这人的容貌,可却看得清这人的深谋远虑。
“即便有玉佩存在,与王爷合作,孤能得到什么好处!”
“黑教主只手遮天称霸一方,本王佩服,若是平常的山野莽夫黎明百姓,定不成问题。可庙堂之高,必会有黑教主打听不到的消息,朝廷这趟浑水黑教主,黑教主总需要一座桥才过得去。”
“王爷就不怕孤过河拆桥!”
慕容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是真是假,竟感慨起来,“本王已是快到头的人,只要后人平安顺遂,没什么可害的了。”说着,慕容鸿委婉的笑了一声,“而且黑教主不会,与朝廷为敌,从兵力和人力上,都是不明智的,黑教主不会做这么傻的事。”
黑心虎有些语塞,“本王就爱做傻事!!!”在心里骂了个痛快,就是没有松口。
就在这沉闷的气氛慢慢弥散开时,一只身肥体壮的黑鹰飞从济北王身边飞了过去,带起的风吹动了济北王的几缕散发,安安稳稳的落在黑心虎的手臂上。
黑心虎从黑鹰脚边的信筒里取出信笺,忽然间,汗毛竖立,周身散发起层层黑雾,催动内力,手里的信笺立刻化成了齑粉。
“慕容鸿!竖子敢尔!!!”黑心虎化拳为爪,猛地推向慕容鸿。
慕容鸿运功以备抵抗,面上却是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本王特地给黑教主准备了份见面礼,如今,六奇阁覆灭,雨花教主身死,黑教主还得早做决定。”
慕容鸿的表情是自大是嘲讽,黑心虎读不懂了,也没有耐心去读,看过去的眼神锋利无比,那双眼睛布满红血丝,恨不得两对方挫骨扬灰,可那又如何!上了对方的贼船,还有下船的可能吗?
“罢了,魔教上下全听王爷吩咐,只是有一条,当统天下时,请王爷放犬子条生路。”
慕容鸿拱手行礼以当应下了。自己有几日活头屈指可数,同样作为父亲,都是为了儿子,他慕容鸿钦佩!可以后的事就看他们自己了,谁又能预料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