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大学半年了,仍然看什么都新鲜。朋友说她们感受到和高中完全不同的自由氛围,而我却觉得好像也没有自由到哪里去。她们去看爱豆的演唱会、去livehouse看乐队现场表演,也曾盛情邀请我一起去,但说真的,这些在我还未满18岁的时候都已经全部尝试了。
“其实livehouse没有很酷。”我说,完全没意识到这样说其实很扫兴。
“可是我想去呀,想看帅哥。”朋友还是笑眯眯的,“一起去呗?”
那是封校前一周的事情,谢天谢地我最后还是答应陪她前往,明明我对嘉宾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没有任何印象,甚至对将要表演的任何音乐流派都兴致缺缺,但想来想去要身材娇小的漂亮女孩独身一人挤在疯狂的乐迷中间到底还是不太安全。在我们进场之前她就已经兴奋得乱蹦乱跳,挥舞着手上的专辑拉扯着身上的T恤,在我耳边不断说着她有多么喜爱那个乐队的主唱,等会儿一定要挤过去要个签名。
真不错,我点点头护着她一路进去,然后尽职尽责地站在摇摆跳动的人群里变成一根木桩。不感兴趣,没带眼镜,看不清楚,吵得头疼。新的乐队上场,身侧的朋友尖叫起来,我隐约从其他人口中拼凑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抬起头看台上屏幕上也是一片模糊,但音响里的声音响亮又清晰。
他扯了一堆套话就开始表演,朋友激动地跳起来说第一首就是他们的代表作。我不知道要先听她说话还是听这首歌,记忆里没有这个旋律,我很想仔细听一听,或许回去自己在音乐软件上搜更靠谱。“这歌叫什么?”我扯着嗓子问。
“我们都是燃烧的孤岛!”她吼回来,而我一下被拉回一年前的春天和夏天。全场的人化作跳跃燃烧的岛屿,我抬起头看向台上模糊的人影,大脑已经自觉地拼凑出清晰的人像:郭晟站在那里唱着歌,我像很久以前一样站在这里安静地听,孤岛伸出隐形的触须连接上他的频率,然后在他的音乐里一并燃烧。
结束之后我呆呆地被朋友扯着去后台要签名,远远看到已经围起来一圈儿姑娘,她眼珠一转就把东西塞到我怀里让我这个看起来并不像狂热粉丝的高个靓女杀出重围替她传达爱意。我有些拘谨地递过手上的东西,他签完抬起头的时候一下愣住,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我得以更好地捕捉他的变化——头发染回了黑色,没有再戴耳环或耳钉,好像瘦了一些,但胡茬刮得很干净,不很摇滚但也不像我印象里的样子。
“喜欢吗?”他问,“你的礼物。”其他女孩还眼巴巴地等着,他不得不一边营业一边偷眼看我是不是还站在那里。
“大家都喜欢啊。都成你们代表作了。”
“你呢?”他终于从粉丝们的包围圈里挣扎出来,而我余光所见朋友已经回到外面继续追赶下一场表演。“毕竟是你的礼物。”
我想了想,“今天我内裤不傻。”
后来疫情封校,我很沮丧地打电话跟郭晟说感觉学校变成了一座孤岛。他在那边拨拉吉他,吊儿郎当地笑,“但是学校不会燃烧啊。”
我翻个白眼,“我上中学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学校着火,只不过现在真的住在学校里不敢许这种愿望了。”
他笑起来,在屏幕里仍然像照片上和回忆里那样英俊。“那你也不是孤岛呀。你有我呢。”
燃烧的孤岛终于在对的时刻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