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变成动物，我选择成为熊猫，这样就可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其余时间里卖卖萌就能得到无数人的爱，不用这样每天被数学题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可爱的表情包是写了“我好脆弱啊哥哥”的恶搞熊猫头。
虽然现在选择了数学专业每天被数学虐得体无完肤，高中的时候我觉得数学还是很美好的，只是数学老师不太行。那时候我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每天要跟数学老师打交道，简直是人间地狱。说起来其实那个老头也没有真的把我怎么样，但他确实总是用一种色眯眯的眼光打量班上长得好看的女孩子，而我又不得不每天都去他办公室好几趟。太恶心了，有很多次他突然伸手撩开我的刘海，用亲昵的语气问我是不是刘海太长了需要修剪，但当着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面我又不好打掉他的手直接逃走，只能强忍着不适说我放学就去理发店，看到他满意的表情就又是一阵想吐。
“啧，今天数学作业真多啊。”几乎每一天周智凯都会这样拉长了声音抱怨，可是我明明从来都没有见他写过数学作业，就算追问也只有一句“不想做”，再问下去还会被他嬉皮笑脸地堵回来，“那你帮我写呗？”数学老师似乎也彻底放弃了周智凯，久而久之我甚至不用再特别告诉他周智凯没写数学作业。
周智凯厌恶数学就像我厌恶数学老师，但不知为何他不写数学作业就顺理成章，而我却不得不每天忍受数学老师没有边界感的亲昵，现在想来其实那已经是边缘性骚扰，可是还是高中生的我怎么敢真的和教书十几年的老教师闹翻呢？顶多在又被老头拍了肩膀摸了头发之后气呼呼地回到教室，翻开练习册一道一道地刷题，仿佛每解决一道数学题就像狠狠打了数学老师的脸。
“用功呢？”周智凯背着书包走过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啧，数学题啊？”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示意他没事就别来烦我，刚要埋头继续就被他一句话打乱了思路。“数学老师真的很烦啊，你怎么还给他当课代表？”
“你怎么还觉得他烦？”我放下笔抬头看眼前的男生，他放下书包一屁股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毫不避讳地迎上我狐疑的目光。“作业太多了？可是他明明都准许你不写数学作业，你还抱怨什么呢？”
“他教书可以，做人可不行啊。”周智凯勾起一边嘴角讥讽地笑了，“为老不尊老色鬼，你没注意吗？他对班上的同学区别对待可明显了，漂亮女生问他一道超级简单的数学题，他就笑脸相迎，有时候还要把胳膊肘子架在人家小姑娘肩膀上；要是其他人问他相同的题目，他就把眼睛一瞪骂人，说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上课根本不听讲吗？滚！老双标狗了，多恶心啊。”
我被他的语气逗乐，忍不住跟着他吐槽起老头时不时的动手动脚，“是啊，超恶心的......那天他问我同桌有没有化妆，我同桌说没有，他就直接上手在我同桌脸上抹了一把。我看他根本就不在乎女生化没化妆，他就是想借机揩油摸人家的脸......上次我去他办公室问晚上留什么作业，他居然直接撩我头发说我刘海长了应该剪剪......”
“哇，什么老变态啊，怎么连你也不放过！”周智凯夸张地大叫起来，一脚把桌子蹬开。
“什么叫‘连我也不放过’？”他的反应着实滑稽，可是很快我就反应过来，赶紧给他一拳，“你是说我长得丑他不应该对我下手？”
周智凯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没那个意思，绝对没有。”
就这样，无形之中我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那天在他离开学校之前，我还特意告诉他以后有不会的数学题可以来问我。他笑着摇摇头向我挥手道别，我便知道他根本不会来找我提问的：毕竟这家伙可是天天把“数学，狗都不学”挂在嘴边啊。
渐渐地我意识到周智凯和我是唯二放学不急着离开教室的人。我每天都会在回家之前再刷半个小时左右的题，而周智凯总是在教室后面不知道在做什么。其实很多次我本可以放下手中的练习册回头看看周智凯到底在搞什么鬼，可是想来想去觉得这也没什么重要的，于是只能在他背上书包走过来和我搭话的时候问上几句。他从不正面回答，我一问就紧张兮兮地攥紧手机跑得飞快，估计是躲在教室后面打游戏吧。
那一天数学老师宣布学校要选人参加数学竞赛，每个班级有一个名额，由数学老师推荐。我虽然是数学课代表，却不是平时班里数学成绩最好的。我向数学老师表达了想去竞赛的意思，可他说这还得看我月考的成绩如何。既然如此，我只能摩拳擦掌十分期待自己能够脱颖而出，放学之后也花了大把时间伏案刷题。
周智凯和我一样在教室里待到很晚，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瞥一眼我的练习册又笑着调侃，“还不回家吗？今天写不完这些题明天练习册上的字就会消失是吗？”
我有些生气他那副满不在乎的口吻，一拍桌子站起来狠狠质问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什么叫梦想。那时候参加数学竞赛就是我的梦想，如果能拿到奖项就更好了，可是练习册那许许多多的难题我刷也刷不完，辛辛苦苦找来的竞赛习题我怎么做也毫无头绪。如果我们班的数学老师是个和蔼可亲颇有师德的人，我会毫不犹豫地向老师求助，可是一想到和那个老头坐在一起我就浑身难受，万一他再借着这个机会对我上下其手可怎么办？
周智凯显然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眼看着我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赶紧手忙脚乱地翻出卫生纸给我擦泪。“对不起啊......”一时间他也有些语无伦次，“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我挥了挥手表示我现在不想跟他说话，他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背着书包的背影在夕阳映衬下竟然显得很落寞。
然而，月考成绩出来之后，我还是和第一名差着整整五分。数学老师没有当即宣布他要推荐谁去参加竞赛，可是从他的眼神里我也知道我没戏了。失望、郁闷与挫败狠狠击溃了我，但碍于班上还有同学在我只能忍到放学后才能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放肆痛哭，翻出那几本写完了每一道题甚至用记号笔标注改正了每一道错题的练习册，气急败坏地把它们挨个撕得粉碎。发泄完了，我也累了，一个人趴在桌上望着一大堆碎纸片发呆。
周智凯就在此刻凭空出现，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手上还抓着两根烤肠，一路哼着歌走进来，看到我满脸泪痕还吓了一跳，险些把烤肠掉在地上。
“你怎么了？”他瞪大眼睛忙不迭地从兜里摸出纸巾，纸上还带着烤肠的香味。“不回家但也没在刷题，怎么还哭了？吃饭了没？”
我接过来，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但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霎时间周智凯没心没肺地爆笑失声，而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抬手想给他一拳却意外地被他暖到。
“给。”他递过一根烤肠，“两根我也吃不完。”
“不要。”我抹了一把脸，还想强作镇定。“谁知道你有没有吐口水......”
周智凯白了我一眼，“这就没意思了啊，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给了......哎，你怎么抢走了啊......”
第二天我终于鼓足勇气又去问数学老师竞赛人选的事情，老头看起来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俩关系很好呢，他没告诉你？”
“啊？”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智凯啊，你不知道吗？他从初中就开始参加各种竞赛了，还拿过全国一等奖的......”数学老师之后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清，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原来从头至尾只有我一个人毫不知情还傻乎乎地做着根本无用的努力。周智凯，怪不得他可以不写数学作业，怪不得他不理解我那样拼命刷题的用意，怪不得他昨天心情那么好......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肯告诉我。
那天放学我匆匆收拾书包，一秒钟也不想多耽搁。周智凯看我要走还有些着急，跑过来在教室门口拦住我，还是那一副欠揍的笑嘻嘻的嘴脸，“怎么今天不刷题了？”
“因为我学不懂数学。”我冷冷地从他身边挤出去就要走，他这才意识到不对，追上来拉住我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强忍着眼泪甩开他的手，“你才是全班数学最好的那个，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我像个傻子一样做着无谓的努力，结果到头来还是连被推荐的资格都没有。别问我了好吗？以后我有不会做的数学题可以去问你吗？”
他不再阻拦，而我之后也再没有和他讲过话。他仍然不用写数学作业，事实上他因为竞赛集训已经不怎么来上课，教室后面属于他的位置空空荡荡，会在放学后留在教室里迟迟不走的人也只有我一个了。
后来我听同学说周智凯要去成都比赛了，我有点想要祝他一帆风顺大杀四方，但那时候我们已经两个月没有交谈过，可是归根结底我只是在为自己不够优秀而怪罪他，而他也只是因为不够坦诚才和我闹到这步田地。放学时我照常留在教室里写练习册，这本习题眼看又要刷完，手腕有些酸痛，于是停下来甩甩手，一抬头正好看到周智凯背着书包走进教室。
他显然也没想到我还没回家，两个人对视一眼又赶忙各自低下头，都有些尴尬。他大概是回来取东西的，在储物柜里翻了半天，眼看又要离开。我终于坐不住了，还是放下笔转过头，“祝你好运。”我说，嗓子有些干涩，声音里满是别扭，但终归还是说出了口。
“谢谢。”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回我一个礼貌的微笑，匆匆出了教室。夕阳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我呆呆地望了一会儿，他却又转身回来了，站在门口远远地问我，声音不大但很清楚，“我要去成都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带给你的？”
我本以为自己会脱口而出“数学竞赛的题目”，可真正一下说出来的却是“熊猫”。太扯了，扯得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也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却没有拒绝。
“熊猫是吧？我记住了。”他挥一挥手，“你等着。拜拜。”
两周之后周智凯正式回归课堂，普普通通坐回教室后面的位置，仍然不写数学作业，而数学老师依然对他不闻不问。放学后我掏出一本全新的练习册，刚打开写了几笔，还是决定合上它，站起来去教室后边，拍了拍周智凯的肩，“竞赛怎么样？”
刚才看我站起来他就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装出一副正在思考人生的搞笑模样。“什么竞赛......啊！”他像触了电一样跳起来在书包里翻了半天，最后摸出一个小盒子递过来。“给，答应你的。”
“什么呀？”我已经把“熊猫”的玩笑忘了个干净，接过来有些狐疑地拆开包装，竟然是一小块绣着熊猫图案的布料。“这是......”
“你说要我给你带熊猫，可是偷熊猫犯法的，我就退而求其次，给你买了个熊猫护腕。”
“护腕？”
“是呀，”周智凯咧开嘴笑得很是得意，“你每天要不停地刷题，手腕肯定很容易酸，套上护腕说不定会好一点。哦，你要是实在想看熊猫，我手机里拍了很多图。”
我凑过去，顺着他手指左滑右滑看到了一大堆可爱的熊猫图片，可是接下来他就手抖多划了一下，赫然竟是我趴在桌边埋头做题的样子。
他红了脸收起手机想要解释，可我已经明白过来，“是不是刚才也在拍我？”
他点点头，张了张嘴还想解释，可是我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套上熊猫护腕，我立刻给他一拳，“以后带我去看真的熊猫。”
可惜啊！要不是因为疫情我们已经就能去看熊猫了，现在只能套着护腕一边做数学题一边给他发“哥哥我好脆弱啊”的熊猫头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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