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异人,能通禽兽语。传说孔子门下七十二弟子之一的公冶长便能听懂鸟语。齐天河也是这样的异人,不过他懂的不是鸟语,而是骏马的语言。
身为落日马场的“马语者”和继承人,齐天河的
日子自然不算难过。抚养他长大的祖父齐盛,
以暴躁独断、铁血手腕闻名于塞北。齐盛很
忙,也对孙子非常宠爱,只是他的爱和他的马
鞭一样简单粗暴:只要齐天河带着他那宝贵的
血统好好活着、乖乖听话,不管想要什么他都
可以满足一当然,还有在未来多找几个女人、
多生几个孩子以保证马语者的血统能传承下
去,只是现在还不必着急一但若是不听话,那
就要狠狠地管教,毕竟,只要他活着就好嘛。
对于小小的齐天河来说,偌大的落日马场尚能容得下他肆意撒欢,是以很是过了一段招猫逗狗、“称王称霸”的日子。大人们碍于他的身份,无论他如何顽皮,也要捏着鼻子夸一句“少场主真是机灵可爱”。然而小孩子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即便被家中长辈多番叮嘱要对少场主恭敬客气,一旦火气上来,拳头就没了记性。如果只是如此也没什么要紧,草原上的小狼崽子向来混不吝,等闲磕碰也不放在心上,可有时候,话语却比拳头更能伤人。
齐天河还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春天的软风送来嫩草芽的香气,把人的心也熏得格外柔软。他和小伙伴们玩摔跤,起初大家都很开心,直到马场丁管事的胖墩儿子输给了他又耍赖,被他好一阵痛扁。小胖子恼羞成怒,边哭边骂什么“小疯子”“傻爹疯娘养出来的小怪
物”。一场混战下来,熊孩子们被各自的家长拎回去教训,而无人敢管的齐天河,则默默咀嚼着“傻爹疯娘”四个字,偷偷溜进了马场深处。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爹娘:一个傻男人,蜷缩在帐篷一角,嘴里流着涎水,痴痴傻傻地喊着“媳妇儿";一个疯女人,眼神混沌、浑身脏污地在地上打滚,想要挣脱拴住自己的锁链,声音凄厉地喊着“孩子”一胖墩儿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在帐篷里躺了整整一天,不吃也不喝。第二
天,齐盛来了,带着特意从四喜楼送来的精致
菜肴,和粗粝的马鞭,来安慰和鼓励孙子。“你
爹虽傻却精通马语,这是上天对咱们家的眷
顾,也是他最大的福气。你既通马语又不是傻
子,可见你的福气比你爹更大,应当高兴才
是。你只要乖乖听话,好好利用这份福气,把
它延续下去,这落日马场也必会交到你的手
里。至于那些女人,不过是碰巧生下了你和你
姐姐,无需多在意。”他停一停,语气一转,
“但你若是不听话,不好好吃饭、不爱惜性命,
我既然可以养一个傻儿子.还养出了你,当然也可以选择别人。
他是天生的马语者,自然也是绝不可能会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