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rlock喜欢拉小提琴，John喜欢听。
他喜欢Sherlock背对着他，面向窗外，微微低头，纤长的手指按着琴弦，被时间推动而出现的音符萦绕在他们的客厅。
他喜欢被棕色卷发垂落遮住的灰色眼睛，那里酝酿着风暴和潮汐，当眸色转深时，那双眼睛变得更像是深潭，他的灵魂会被牵引进去。
他喜欢Sherlock。
John喜欢Sherlock。
他的室友，他最好的朋友。
——
Sherlock会在221B里拉很多曲子，但John只记得住他拉的卡农，也许是他只愿意记住这一首。
John和Sherlock一起度过好几个圣诞节了，通常都是他请来朋友来221B一聚，Sherlock则负责赶跑他们。
但有一年的圣诞节不一样，他们所有的朋友都没空，连哈德森太太也和小姐妹一起去度假了。
221B里只有John和Sherlock。
那年的圣诞夜没有下雪，John有些失望。他其实是喜欢下雪的，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他会感觉很平静。
Sherlock背对着他，面向窗户拉他的小提琴。
悠扬动听的旋律从侦探手底倾泻出来，John意识到Sherlock的心情似乎不错。毕竟当他不高兴时，拉出来的曲子每一首都像是战斗进行曲。
John坐在他的扶手椅上，更新他的博客，却总是走神去看Sherlock的背影。
这是什么曲子？
John觉得有些耳熟，这个旋律像是长在他的记忆里一般，莫名熟悉。
他晃晃头，继续写博客，当打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时，他记起了。
卡农。
John眨了眨眼睛，对于自己记起曲子的事实感到愉悦。
他向后舒服地躺着，眼睛弯弯的看着Sherlock的背影。
倒计时开始了。
三。
二。
一。
窗外烟花准时绽放，流光溢彩的绽放在那个纤长背影的身旁。卡农的旋律一遍又一遍，伴随着烟花的哔啵声，John睁大眼睛，想要把这幅场景镌刻进灵魂深处。
后来的很多时候，John都会记起，那一年的圣诞夜，他背对着他拉着卡农，身旁是烟花漫天。
——
“我穿过所有浪漫银河，所有城市烟火，只为在你心头降落。”
“我穿过所有缠绵悱恻，所有故事曲折，我该要怎么能够再见到你呢？”
John和Sherlock第一天见面，那个卷头发的侦探就带着他穿越了半个伦敦的大街小巷。
后来的每一个时刻，John都跟在Sherlock的身后，穿越每一个Sherlock带他去的地方。
John总会做梦，大多数时候是他过去在阿富汗见到的流光炮火和鲜血淋漓。可他也是做过美梦的。
那是有Sherlock的梦境，那个梦里他们被分隔在世界两端，他们都还是刚出生的婴儿。
可很奇怪，John知道，在世界另一端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所以他很努力的成长，当能够走路时，他就在向那人奔赴了。
John在奔赴的途中成长，眼睛越来越蓝，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穿过浪漫银河，只是仰头看了一眼，微笑着说真美，却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
他穿过城市烟火，鼻间萦绕残余的火药味，眼睛能够看见的颜色都是烟火的绚烂，可他依然向前奔跑。
John在奔赴的过程中又慢慢变老，他的眼角多了些深刻的纹路，笑起来时能够盛满白色的月光。
他在路上看见过相爱的恋人相拥又分开，也看见过他们十指紧扣和相互责备。
这是他们的故事，与我无关。
于是John继续奔跑，奔向他的故事主角。
他渐渐跑不了那么快了，每次都会喘气喘的像一头年迈的牛，他的金色头发也不像年轻时候那样耀眼了，而是变成了白金色。
John多怕他还没找到Sherlock，他就先死去了。
前方有无数山川，也有无数城市，John一一穿越，风路过他的身边，夜幕白昼彼此吞没，月亮照着他寂寞的身影。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条斯理地向自己走来时，John也没有很生气，他只是微笑地看着对方折起的衣角和凌乱的卷发，什么也不说。
Sherlock微微低头凝视着那双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转过视线，抬起头看着伦敦的天空。
“So beautiful！”
伦敦的夜空像巨大的画布，银河被画在上面，浪漫地冲每一个人眨眼。
John也笑着看那些星星，当他想要回答时，梦却醒了。
是的。
他听见自己低声回答。
——
每一次眼泪滑落总会带走一些东西吧？也许是悲伤，痛苦，或者爱。
John其实很少哭，一方面是因为他性格坚韧，另一方面是他总觉得眼泪顺脸颊滑落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的过程中，一些他所珍视的东西会被带走。
像是他小时候养的小狗，他的父母，他和Harry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
这些好像都因为他的眼泪而失去了。
他把这些都告诉过心理医生，医生只是说这是他的臆想，眼泪滑落除了证明人的软弱还能证明什么？
那个时候John没说话，但他其实在心里面偷偷回答了：眼泪滑落不能证明人的软弱，但它会带走一些东西，也许是痛苦，悲伤，或者爱。
当他又坐在心理医生面前，他沉默地看着她，努力抑制哭泣的冲动。
“我最好的朋友Sherlock……”
“死了。”
别这样看着我。
John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里是乞求的声音。
当Sherlock死去以后，人们总用湿润的眼睛望着他，目光里是同情，又含着希望。
希望什么？希望他掉下眼泪，为他曾经最好的朋友Sherlock而落泪。
John有些害怕人们这样注视的目光，可事实上，他在Sherlock死后，的确常常落泪。
有的时候，在看诊间隙，John望着窗外的树叶被风全部吹落，再摸摸他的脸颊，就满是泪水了。
后来Sherlock复活，说出了假死的真相后，他都还在想，也许自己再也不会哭泣了。
三年里为Sherlock掉落的眼泪不知道滑落到哪里去了，同样，他也不知道这些眼泪带走了什么。
John和Mary的婚礼上，Sherlock是他的伴郎，可他却早退了。
什么样的人会在自己最好朋友的婚礼上提前退场呢？
John不明白。
那天晚上，是Mary陪在嚎啕大哭的他的身边的。
哭至哽咽时，他用手擦去满脸泪水，又望着湿哒哒的手发呆。
好像手里沾满的是另一个人的心头血，而不是他眼睛里流出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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