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而言,他就没有说讨话,直到刚刚突然蹦出一句。那声音又低又冷,没有任何奶气,实在不像小孩。
司机怀疑自己听岔了,忍不住又问一遍:小朋友,是你在说话?
小朋友没吭声,只是着他。眼睛映在后视镜里,瞳仁又大又黑。
司机补充道:"刚刚广播太吵,叔叔没听清,就听到个二十五还是五年什么的。"
小朋友依然不吭声。
司机干笑两声:"小朋友?"
小朋友气门芯可能被人拔了。
旁边的老头终于看下去了,笑着说:"他是在答我的话。"
司机听了更犯嘀咕,"您刚刚也说话了?我发现进了一趟山,我耳朵好像有点问题。"
"不是。"老头转着食指上的老戒指,干枯的指肚摩挲着戒面上"沈桥"两个字,说:"刚刚没说,之前问的。"
司机"噢"了一声。
他不知道这个"之前"意味着多久之前,否则可能就"噢"不下去了。
将军山一带传闻很多,平日没人愿意来。也就是最近生意冷清,所以滴滴一叫唤,他就顺手接了单,接完就后悔了。
这一带没有路灯,只有护栏上的反光条幽幽发着荧光。雨实在很大,两边的树影婆娑扭曲,像披挂歪垂的头发。有时候冷不丁的看一眼后视镜,又觉得后座两人的脸苍白如纸。
司机一边默念心理作用,心理作用,一边禁不住有点毛毛的,只能靠闲聊缓解,结果越解越慌……
他问后座的老人:"这破天气,怎么跑山里来了?这地方很难叫车的。"
老人慈眉善目,看着身边的男孩:"是难,没办法,我得来接他。"
司机:"……噢。"
他不敢问为什么一个小孩会在山里等人来接,只好说:"这雨是真大,最近降温,小孩穿这么点,冷不冷?要不我开个空调?"
老头一眼是笑,着摇头说:"他不会冷。"
司机:"……噢。"
这个"不会冷"跟"不冷"肯定是一个意思,他这么想着,汉却已经下来了。
他尴尬的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有朝后视镜看了一眼,故作爽朗的说:"您家这孩子长的真好,一看就是帅哥胚子,皮肤也白一一"
白得都泛青了。
"一一多大了呀,该上学了吧?"
后座一直闷着头的小男孩终于听不下去了,抬起脸来,盯着后视镜里的司机看了几秒,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湿漉漉的水迹顺着乌黑发梢滴下来,他舔了一下干裂的嘴角说:"开快点,我饿了。"
嗓音活脱脱就像青年人,又低又冷。
司机不知联想到什么,打了个尿惊,从此再没吭过声。
最后车子怎么倒的名华府没人知道,反正平时4.5分钟的车程,这次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名毕府是宁州最早开发的别墅区,当初很是抢手,因为旁边要组建题乐园和湿地公园,谁知乐园建了三年忽然园烂尾,湿地公园也没有了着落,名华富跟着遭殃,从万人哄抢变成了无人问津。
贵是真贵,荒也是真慌。
小区常用的是北门,老人却让车停在西门,他先下。
驾驶座上司机师傅已经不行了,他但凡行一点,伸头出来两眼都能发现, 老人的动作很奇怪,举手投足间有种顿挫感,手肘总是抬得很高,像是被什么东牵吊着才能动似的。
老人僵硬的把伞抵在肩膀上,腾出手来,从衣兜里摸出一张银箔,点火烧了。
银箔瞬间皱缩,变成细薄的灰,火星翕张,隐约能看到两个字的痕迹一一闻时 。
老人这才从车里的人招手说:"这扇门可以走了。"
闻时 从车里下来时,已经不是小孩身量了,俨然是个少年模样,15、6岁。原本过于宽大的衣服这时反而和身不少,只有裤子还是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