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前,元宝笑眯眯看着眼前一脸懵被送过来的美人。他笑问道
元宝“美人睡前可曾沐浴?”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黎安捂紧了并不十分厚实的衣衫,沉重地点点头。花梨在一边瑟瑟发抖
半个时辰前,一个冷面带刀侍卫闯入了薰仪殿,差点被人当成刺客。后来他们才搞清楚这位居然是陛下身边龙武卫指挥使。然后,黎安就被惊醒过来的宫人团团围住,精心打扮了一番送到了文华殿。
此时,不知为何,黎安觉得自己就像是洗干净了被送上案板的肉。她小心问面前这位大太监道
虞黎安公公,陛下为何要唤我来
难不成是深夜突然想起她阿爹有多么可恶,想要杀她泄愤?想到这里,黎安心中一惊,脸色更苍白了些,看起来摇摇欲坠、楚楚动人。
元宝笑着摇头道
元宝“重点不是这个。”
他拍了拍手,一个看起来清秀文雅的女官走过来,一双望着黎安的眼睛却在发灼灼发亮,那目光就像是看着一堆金子一样。黎安下意识后退一步。
元宝提醒道:
元宝“你别忘了正事,不要吓到了人。”
龙套许女官笑吟吟道:我记得,你莫催我
说着,她忽然凑近黎安。在黎安僵住的时间里,许女官像是小狗一般,鼻翼鼓动,在她身上嗅着。
龙套“嗯,不错,转过身,举起手····”“很好,陛下应该不会介意的,美人快进去吧。”
黎安看了看身边一脸“我在哪里我是谁”的花梨,忽然觉得,这里还是有正常人的。她犹豫地看了一眼眼前黑压压一片的文华殿,总觉得里面似乎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怯怯道:
虞黎安“就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龙套许女官笑盈盈道:自然是可以,不过……
虞黎安?
龙套许女官趴在黎安耳边笑道:“你出来后,可以跟我分享你和陛下的事情···. ”
她挤挤眼睛,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我还不知道我能不能走出来····黎安腹诽。也许等一下我就要被你们抬出来,挂在那文华殿上。
她鼓起勇气,提着许女官递给她给灯,慢慢走了进去。
不知为何,偌大的文华殿并没有想象中灯火辉煌的模样,全靠仰仗着不远处一片晕光指引方向,有点路痴的黎安才没有走到别的地方。
灯光映照出她拉长的影子,有一种鬼魅的气氛。
重重华丽深红帷幔为风所动,重重叠得飘荡来,犹如群魔乱舞。偌大的文华殿,此时安静无息,仿佛一个人
都不存在。黎安印象里,但凡是高官贵族之家,没有一个人出入不是奴婢成群的。
可这个陛下实在奇怪,打从她来到这文华殿,这里仿佛就只有那位元宝公公和许女官服侍。她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是雨滴落在石
阶上的声音。她身子一僵,隐约记起来,她来时走的并不是文华殿的大门,所以,那个声音是·····想起了有关陛下的传闻,她站定在原地,一阵
寒意从脚底板升起。
马嘉祺“你还要在那里到什么时候?”
忽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凉气扑到她耳根后。
她险些跳了起来,倒退两步,像是被吓到的猎物一般,眼圈瞬间红了。
马嘉祺冷眼看着那个白日里见过的美人,走走停停,像是傻子一样他耐性极差,直接喝道。
黎安极力忍住拔腿就跑的欲望,抬头看去,幽冷月光下,男子五官俊美无俦,神情却冷漠无情,左眼眉骨上一道疤痕若隐若现。能在这里出现的,显然就是她名义上的拥有者。
马嘉祺心中一片烦躁,抬起头打量她。内监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眼前的美人衣着轻薄,丝带束腰,似乎轻轻一扯,就会衣衫尽失,娇媚之处,十分适合在床榻上亵玩。
但他不是来让她到床上伺候的。
他沉声道:
马嘉祺过来
他声音有种鸣玉般轻质华丽之感,长袍拖曳在冰冷的地砖上,一步步走上台阶。
黎安低着头,乖巧跟在他后面。
他坐于王座,目光冰冷地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准备。
忽然马嘉祺道:
马嘉祺“你会不会按摩?”
虞黎安?
马嘉祺嫌自己揉麻烦,冷冷道
马嘉祺“上来,给孤按摩头皮,做不好,孤就扒了你的皮做灯笼。”
黎安被恐吓时,总是表现的十分乖巧懂事。她几乎同手同脚地登上玉阶,站在龙椅一侧。
她目光落在马嘉祺还没有卸下的冠冕上,不知道如何动手,手指紧张地蜷缩了起来,手足无措。
马嘉祺余光看到她莹白的指尖落在她腰间的丝带上,只觉她再用点力气,只怕就要把那本来就不是很牢固的衣带给扯下。
他更烦躁,干脆准备自己卸下来--刚死了一个近侍,他现在还不准备把黎安挂上去。忽然,手指碰到微凉柔嫩的存在,他瞟过去,只见虞氏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往后退了两步,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脸颊染上云霞,耳根红透了。
他看到她耳垂上有一点红痣。
他冷着脸,自己拆掉了碍事的冠冕,扔到了一边。随即就感受到触感柔嫩的手轻轻按在了他头皮上,几乎欲裂的头痛得到了缓解。马嘉祺俊目紧闭,眉头紧锁,任谁也看不出
他的心情来。忽然他鼻尖微微一动,像是感受到什么,身体微侧,离她更近了几分。
黎安只觉提心吊胆,她揉的手都酸了,可马嘉祺没说话,她不敢停下来,只好忍着酸涩继续为他揉按头皮的穴位。
以前虞夫人就经常犯头疾,黎安就向林婆婆求教,知道按摩的方法。
忽然,马嘉祺冷不丁地睁开眼道:
马嘉祺“你身上薰了香?”
白日人多时还未察觉,现在离得近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香一直往他鼻尖钻。
如果是闻到了别人的熏香,他恐怕立刻就会把人挂在文华殿上。
因为他鼻子灵敏,最厌恶香料,可是奇怪的,她身上的香竟然没有让他产生厌恶。甚至,还能让他产生一种舒适放松的感觉。
黎安这才发现两人离得极近,她饱满的胸口几乎快碰到他后颈,她脸更红了几分,悄悄挪了挪脚,颤着娇软的嗓音道:
虞黎安“天生的。”
马嘉祺重新闭上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安见他呼吸平稳了许多,以为他睡着了,大着胆子把手停了下来。她心酸地活动了一下胀痛的手腕,揉按穴位是需要力气的,她现在真的好累,正考虑要不要偷偷离开,忽而又听到马嘉祺道。
马嘉祺继续
黎安心如死灰。
马嘉祺这夜睡十分沉,以至于他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天都亮了。
元宝站在他跟前,低声道:
元宝陛下,群臣已经在候着了。”
马嘉祺未睡醒,是绝对不会有人敢叫他起来的。当然以前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马嘉祺夜里常常被头疾折磨,能睡着的时候,是少数,大多数时候,他坐在阴暗的殿里,不是折磨别人,就是折磨他自己。他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手上缠着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女子鸟黑
柔顺的发丝。如果是之前碰到这和状况了他只会觉得是有
不长眼的女人在他犯病时撞上了他,被他捏碎了喉咙。可之前一幕幕还在他脑海里。他冷着脸,看到少女柔和静谧的睡颜,她背靠王座扶手侧,长发凌乱,细眉微蹙,长睫如蝶翅,一只宛如柔荑还搭在扶手上,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般蹭了蹭。
乍一眼看去,就仿佛是只春困的雪白的猫儿。
他眉心一跳。
元宝慈和笑道:
元宝虞美人一双手像是豆腐一般,陛下可否满意?”
打从第一眼见到黎安,元宝就知道陛下看中了她哪里。
虽然她是万里挑一美人,但那双纤纤玉手,才是她被挑到文华殿侍候的真相。
马嘉祺嗤笑道:
马嘉祺“敷衍的很,手法也很差。”
元宝但是陛下睡得很熟。”
元宝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马嘉祺睡得熟的模样了。
马嘉祺则想起之前撞见黎安时的一幕。她温顺跪在地上,皮肤雪白,修长柔嫩的手指落在地面,根根宛如葱根般莹剔透。
那时他就想,这个女人的手足够美,配按在他头上。她的身份自然也合适,一个惹怒他的御史的女儿,无依无靠,触怒了他,他随时都可以把人挂在文华殿前。相比她的一双玉手,她按摩的手法实在很差他或许应该把宇文哲捉到文华殿好好盘问一番,他说的香到底包不包括女子的体香。
文华殿的宫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曦光穿过大殿里几道隔窗,撕裂了墨一般浓郁的黑暗幽寂。
黎安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金灿灿的王座映入眼帘,内心升起的第一个想法是不知道这要值多少钱·. . . . .
随即她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羞耻,昨夜的事情浮上心头,发觉自己好全手全脚活着,她拍拍脸颊,只觉庆幸。
“活着的感觉真好·. . . . . ”
至于其他人有没有看到她睡着的模样,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看到她丢人的那个人不是一般人,是皇帝,是神兽。想到这里她又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自己轻薄的衣物,发现没什么问题后,长舒一口气。
好像,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龙套"咦,美人醒了啊!”
一个身材高挑,文雅清秀的宫人走了过来,许女官看着她,又看了看御座,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亮起一道小火苗,揶揄笑道:
龙套你们到底年轻,身子骨结实,还能在龙椅上。。 . . . ”
说着,她挤了挤眼睛。
虞黎安……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个女官的眼神那么怪···
许女官又兴奋问:
龙套“怎么没要水,我昨晚还准备了不少。”
虞黎安黎安结巴道:为什么要水
许女官看她的眼神就古怪了起来,良久,她叹息一声,似乎是十分遗憾。
黎安小心求证道:
虞黎安陛下是上朝去了吗?那我现在可不可以回薰仪殿了?”
她现在胳膊和腰都是酸的,只想回去好好歇一歇。她已经怀念起薰仪殿宽阔的床榻和舒服的被褥了。
许女官摸摸下巴道:
龙套“确实,该回去。”
黎安松了口气。
龙套毕竟美人要拿些东西,留在文华殿也方便
虞黎安黎安震惊道:“为什么我还要留在文华殿?陛下吩咐的吗?”
许女官和蔼地笑了笑,把怀里的新衣递给黎安,又把黎安拉到一边。文华殿有一道窗格,透过那窗格,能看到殿前搁置的一口盛满水的石缸。她指了指那口石缸,笑了笑道:
龙套美人,你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灭火的水一样,怎么能不常备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