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晨，到娘这儿来。”
钟氏话音一落，烟尘心里一紧，还是缓步走向她。
她对九方樾坦白时抱着鱼死网破之心，自然无惧什么。可她既选择留在九方府，就多了顾忌与害怕，若是九方府不愿接受她，她该何去何从？
九方樾看到了她眼中的无措，三两步走到她身旁搂着她的肩膀，随后看向二老：“爹、娘，这是烟尘。”
此话一出二老也愣住了，但也只是一瞬功夫，他们立刻悟出了其中意思：“怎么回事？”
“爹娘不知，朝南北府其实有两位千金，那朝南第一才女北莺晨是二小姐。当初遇见烟尘时我也不知，以为北府只有一位小姐，才闹了这个乌龙。好在提亲时求娶的是北府大小姐，这才没叫我与烟尘错过彼此。”
九方樾看着二老，一气呵成，不带一丝停顿。他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出一个没那么匪夷所思的说法。
“原来是这样，那这可还真是缘分啊。”
二老虽心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钟氏将叫到跟前，看到她瘦弱的身子，不免有些教训的意味：“你这孩子，可是平日里挑食？竟瘦成这样。”
烟尘连忙摇头，她并不挑食，实在是吃不到东西。
钟氏拉起她的手握在手中，也注意到她手背上那些新旧交替的伤疤，她一摸烟尘的手便知她从前的生活过得不好，有哪家千金小姐的手会是这般。
她连忙吩咐下人午膳要做的丰富些，拉着烟尘要说话，只让水箬留下，将父子俩被赶了出去。
九方樾一听，踌躇着不肯走，却又被一句话堵了出去：“怎么，娘还会吃了你娘子不成？”
水箬在一旁听了直偷笑：“哥哥，我们和嫂嫂要聊家长里短，你一大男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推搡间，九方樾人虽是出来了，却依然不放心，站在门口不动。
“哥哥，别看了。”水箬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爹娘又不傻，这样的解释他们就算相信，也只会信个七八分。”
“那还将我推出来？”九方樾瞥了她一眼，忽而反应过来，“你知道？”
他这才想起来方才水箬只是淡定的站在一旁，完全没有一丝怔愣与惊讶。
水箬点了点头。她的性子虽是大大咧咧，也总爱惹祸，但机灵得很。
看到烟尘时她便怀疑了，正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哪有瘦成这样的，个头还没她高。北府是朝南首富，那样家底，就是再不受宠的小姐，也不会养成这样吧。
“但我觉得嫂嫂很好。”水箬看九方樾眉头紧锁，不免安慰道，“哥哥放心，你喜欢的人娘定不会为难的，再不济还有我帮着。”
管她为什么不叫北莺晨，反正她喜欢现在这个嫂嫂，就算是天塌了她也不认别人当她的嫂嫂。
“既然你要在这等嫂嫂，那我便先进去了。”
待水箬回到厅堂内，钟氏和烟尘正等着她。看到烟尘局促不安地站在一边，水箬连忙上前揽过她的手臂：“嫂嫂怎么还站着，坐呀。”
烟尘对水箬笑了笑，但看着钟氏一脸正色，心知她没怎么信九方樾的话，还是弱弱地站在一旁：“夫人，我……”
“叫什么夫人？”钟氏一听便不乐意了，刻意板着的脸也立刻露出笑容，“方才叫娘不是还叫的好好的？”
“啊？”听她这么说，烟尘反倒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嫂嫂，我不是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吗，还这么见外做什么？”水箬见状连忙拉着她到一旁坐下。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钟氏看着她，笑容未减，“你与樾儿应该知道，不可能这么轻易瞒过我们。”
“烟尘明白。”
“但无论你与樾儿瞒了我们什么，我们都会尊重你们。”钟氏继而说道。
“您……”言下之意便是接受她了，无论她是何身份。
烟尘一脸讶异地看着她，虽然九方樾说过二老是通情达理之人，但她从未想过会通情达理到这个程度。
“傻孩子，娘看得出你与樾儿心意相投，岂有棒打鸳鸯的道理？”
两人不过相处了一夜，不知不觉已经相互信任。烟尘对九方樾的依赖，以及九方樾对烟尘的维护，这些她这个当娘的都看在眼中。
她也曾担心过自己那石头般的儿子有些什么特殊癖好，这才总闹着要他赶紧成家，现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娘也看得出你是好孩子，日后我们一家人就好好地过我们的日子，莫要担心什么。”
钟氏又同烟尘扯了些家常话，让她到了九方府就要像在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着。
烟尘听得眼眶一热，微微低下了头。她没想婆婆什么都不问，真的就这样接受她，还会出言宽慰她。
“吓死我了。”水箬拍了拍胸口，“我还答应哥哥，若是娘要为难嫂嫂，我定会帮着嫂嫂呢。”
“你这丫头，你与你哥哥这么喜欢烟尘，娘岂会为难她？”钟氏忽然从袖中拿出一只紫色的玉镯，“孩子，来。”
烟尘走到她面前，却摆了摆手没有接过镯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钟氏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套在她的手腕上，“你是我九方家的儿媳妇儿，这是娘给你的见面礼，不收便是与娘见外。”
水箬也在一旁帮腔：“嫂嫂，你就收下吧。”
烟尘这才没再推脱，将镯子戴好才放下衣袖。
钟氏这才点头：“樾儿应该还在门外等着你，你且先去寻他罢。”
“好。”烟尘松了口气，笑着告退。
看着她走出去，水箬才问道：“娘，你为何不问问嫂嫂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樾儿已经问过的话，定不会瞒着我们，若樾儿还没打算知道，我们便不去干涉他们的想法。”
钟氏深知九方樾的性格，少年有成，性子稳重，向来是有大主意的人。既然他有自己的盘算，她这个当娘的便没有道理去插手小两口的事。
“不过，替嫁这件事还是该查清楚，若烟尘有意隐瞒，还真要让我们九方府蒙在鼓里甘心被他们骗？”九方夫人若有所思道，“于情于理，北府都做得不对。”
九方延从医，可他的胞弟是从商的，她记得小叔子在朝南也有生意，要查些事情应该不难。
烟尘出来后，看到九方樾果然在外边等着，快步走到他身边：“怎么没有先走？”
“担心娘子应付不来。”九方樾见她神色如常，如释重负。
烟尘瞧他那紧张样，笑眼弯弯的看着他：“娘又不会吃了我，怕什么？”
九方樾听到她这样开玩笑的话语，不用猜也知道娘定没有为难她，心情也好了起来：“这不是怕娘子胆小，被娘吓到。”
“才不会，娘那般通情达理之人，不会为难我的。”烟尘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你看，这是娘送的见面礼。”
九方樾一眼便认出这是娘极为喜欢的冰种紫玉镯，品质极佳，尤其是在阳光底下更显得水润清透，将烟尘的肌肤更加白皙。
“这说明娘很喜欢你。”九方樾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我说过的，你很好，妹妹和爹娘都很喜欢你”
许是在外面等久了，九方樾的手也有些微凉，冰凉的触感点在烟尘的额头上，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烟尘摸了摸额头，不由地笑着。
九方樾顺势将她的手握回手中，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他不擅长说情话，若不是烟尘只顾着自己脸红，她定会发现此刻的九方樾的耳根也微微发红。
两人牵着手在府中漫步，想起她方才好奇的模样，九方樾边走边给她讲起府中的布局：“我们的小院在北，而水箬的在西，爹娘的在东，这正厅自然在中。”
烟尘不太懂这些方位，但也认真地听着：“那南边呢？”
“南苑是给客人准备的厢房，我的书房也还在那。”九方樾回答。
“为何？”
“从前我大多住医馆，就算回府，通常也是在最临近府门的南苑歇下，为了减少麻烦，我便命人将书房搬到了南苑。”九方樾解释道，“前几日就已经开始往北苑搬了，不过东西有些多，还未搬完。”
“娘喜花，府中有许多花圃，这路旁的盆栽会按时节更换，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花开。府中还有不少凉亭和人工湖，平日里若觉得无趣，走走看看也能解烦闷。”
九方樾带着她在府中逛了个遍，沿路看到他们的下人都会称她一句“少夫人”，倒是让烟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她前日抵达西淮，昨日便与他拜了堂，成了这府中的少夫人，到现在还未缓过劲。
她一直以为命运待她是不公的，现在想来倒也不是，上天让她来到这，亦是给她一个新生的机会，那她便要好好珍惜往后的人与事。
“阿樾，我也喜欢你。”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