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八十一》
赵怀遐唇微抿,似乎意识到了不妙,当日他提的一百五十文,乃出自于一种礼尚往来的礼仪;而如今她说的一百五十文,赤条条地,是臣工之下的民生。
人生百态...
【不错,如果算上另外花销,一个家计约用银十五两...】赵怀遐不打算瞒她,但也不打算实话以对。他说得是实情,却也并非全是实情,惟怕她在此上多思忧伤。若真计较去算,长工所需粮一日不到两升,节俭起来怕不是一点五升米,这一折算下来,一年粮米花销在六两内,算上米价浮动,只约六两多。再有人家种田种地,身外衣物又不四季添置,反倒有那沽衣换钱的,是真真不到十五两。
简而言之。
一年花不到十五两的,是民生;而一年家用二十两的、两万白银的,也是民生。
墨兰呆了一瞬,她本盼着听一个不是的答案呢。愁绪困住得人半点不是滋味,悠长的羽睫垂下一片薄翳,她垂低语气,【我刚刚摔了你的药...那有三两吧...】唇齿间仿佛知晓了贫富般,而幽幽伤感,【..别人将近半年的米钱..】
在她眼里一只成色不好的镯子,却可供一个家庭一年的费用,甚至绰绰有余;在此对比下,她母亲在盛家倒卖而积余下的千两,竟奢侈到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了。
她仿佛添了无限愁绪,秀丽的素脸漾着一点梅雨季的晦暗,轻轻颤颤,无所靠依。赵怀遐望着墨兰,小小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他贯来冰块的心忽然柔软地沉了,望着她沉默。
有所感觉地,墨兰看向前方,直视到他脸上淡淡的冷山雪色。向来对别人脸色敏感的她,一种后怕的退却渐渐袭来,她又下意识地避开。柔软的笑重新露在了脸上,娇弱而可怜,她岔开了说起别的话..
赵怀遐没有动,黑眸定定地凝视她。那一双眸子,将墨兰要说的话半途冻在丹唇之中,她轻轻转了一身,赵怀遐却叫住了她。
【你坐过来..】赵怀遐摆了手中的书,轻轻说,指着一旁更近的凳子,【坐到这儿。】
墨兰猜不透他的心思,小心谨慎地盈盈去。如今这般好说话又是为的哪桩,让她坐过去,她便归去落座。想着等会儿赵怀遐若说她骂她,她就用着小娘的招-----哭给他看。
阒然安静。
赵怀遐略略低头,兀自琢磨着要说给她听的话,生怕因为那日自己提过的‘一百五十文’将她忧思坏了。这会儿他正叫墨兰坐过来,孰不知人家心里想着等会怎么哭给他看。
【我先说一点..】墨兰没有抬头,她正调蕴着自己情绪,以防被骂了一下哭不出来,错失良机。他只犹豫了一下,【....你摔的三两汤药,那是我的不是...】
墨兰如同在家听老父亲说教一般,将头似小鸡啄米点了点。她点到第三下,忽觉得话不对,倏地举起双目,一阵迷惑,【嗯?....你的错.?】
赵怀遐也是揽错背锅头一回,像只赶架上的鸭子般笨拙,面对她的再次复问,心中别扭,可虽不适应,却也愿意给她点点头。
他认了。